看来这股不明的江湖势力非同小可。
李景继续问道:“暗中插手承旨司办差的势力,你可有线索?”
“暂时没有,臣已让江南校尉继续追查此事。”
两件案子都无头绪,李景怒气早已到了头顶。
李忠国低着头继续说道:“圣人,臣还有江南茶道详情奏报。江南茶道专营使贺迟明及茶道账册都已被秘密押送进京。”
李景终于听到一个稍微好点的消息了。
看来江南茶道的事已尘埃落定,说不定又能挤出点银两填补朝廷亏空。
“江南茶道暗账究竟查出了多大的问题?”
“回圣人,江南茶道设立四年,利银共计一千二百万两。
暗账显示,每年有三百万两孝敬给了内廷司,用于圣人开销。
还有三百万两交给了户部,用于朝廷收支。
其余的六百万两在明账上作了各种由头开销,实则暗地里给吏部陈延寿与户部丁鹤年各送了三百万两。”
“该死!”李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喝道。
李景这些年炼丹修道,耗费银钱颇多。
自从衮州边军被治罪后,边境上北魏轻骑军“游龙”便肆无忌惮时常袭扰,军饷开销也不小。
晟国如今国库空虚。
江南茶道便是李景为开源生财而作的手笔。
李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才办成的事没有达到预期,于是便派了承旨司前往江南密查茶道专营司账目。
对于官员贪腐,李景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景如此愤怒自然不是因为朝臣贪腐,而是因为自己千辛万苦才做成的事竟为他人做了嫁衣。
李景万万没想到京中竟有官员胆大包天至如此地步,茶道专营司才设立了短短四年,就被人挖了如此大的窟窿。
李景收了收心中的怒气,稳住了心神。
“就只有这二人?”
李忠国听出了李景问话中的怒气和不满,但也只能如实禀报。
“江南办案校尉对贺迟明用尽了刑罚,贺迟明便未再招出一人。”
李景眼睛稍微眯了一下,然后又睁大眼睛,愤怒地看向前方,此时眼神都可杀人。
陈延寿与丁鹤年背后是谁,不用李忠国说,李景也知道。
李景对站在身侧的李忠国道:“忠国啊,看来有些朝中之事需要你我君臣解决了。”
李忠国抬头望了一眼李景,看到了那可怕的眼神,便知晓了圣意。
“臣唯圣命是从。”
接着李景与李忠国在殿内密商起计划来。
一个时辰之后,李忠国便出了后宫。
李忠国没有回到承旨司值守处,而是直接出了皇宫大内,去了承旨司办案衙门。
随后李忠国带着承旨司的一百名青衣卫出了府衙。
不一会儿,内廷司按照圣人李景的旨意,派出各路传旨太监前往京都各坊。
...........
元成四十四年,腊月初二,亥时六刻(晚上十点半)
东市,安兴坊内。
夜色渐深,寒气渐渐有了逼人之势。
普通百姓早早关了房门,钻进了唯一保暖的被子。
可东市却有一处达官显贵聚集的热闹之地,这便是芙蓉楼。
芙蓉楼有二绝,一绝是艺伎的才艺,第二绝便是芙蓉楼的酒菜。
由于十二时辰都开着,于是芙蓉楼便有了“不夜楼”的称呼。
芙蓉楼离皇宫大内只隔了一条街,周围坊市皆是达官贵人所在,故芙蓉楼也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芙蓉楼二楼的暖阁窗边,纱窗并未紧闭,微微漏了一个缝隙。
窗边站着个小厮通过缝隙盯着窗外的动静,此时窗外只有几个刚从芙蓉楼里出来的富贵之人在街上行走。
突然,刚刚借着酒劲在路上大摇大摆走着的几个富贵之人收敛了身形,低着头退到了两旁,然后安静地站着。
这时从夜色尽头缓慢走出一行人,中间一乘暖轿,两边金甲卫士护卫左右。
金甲卫士眼神只是木然地盯着前方,对于退到两旁之人丝毫不在意。
这一行人从芙蓉楼前的大街由南向北而去。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相同的队伍从芙蓉楼前经过。
在芙蓉楼二楼窗边紧盯着外面的小厮看见一行行这般模样的队伍过去后,便关上了纱窗,随后朝暖阁里面走去。
暖阁内摆了一个圆桌,圆桌东西两边放着两扇屏风,屏风上绣着傲雪梅花。
圆桌东面坐着一位年轻公子,身着素色棉袍。
这位公子眼神迷离,眼角好像泛着泪光,此人正是在安正街带走李淑婉之人。
圆桌西面坐着一位风情万种,柳眉桃目的女子正在抚琴,弹奏的曲子也似哀婉悠长。
刚才在窗边的小厮走进前来向年轻公子躬身施了一礼。
“阁主,宫里出去传旨的小太监都陆陆续续回宫了,您的计策奏效了。”
“那就好,你先下去吧。”
年轻公子听到小厮报来的消息,似乎心中惆怅之情并未消减,有气无力地应答着小厮。
“是,公子。”
小厮按着年轻公子的吩咐退出了暖阁。
待小厮出去后,女子停止了抚琴。
女子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带着埋怨的口吻说出话来。
“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年轻公子无奈道。
“以慕白公子大才本可以有另一番大作为。
奈何世道不公,竟被昏君佞臣残害至如此地步,实在是苍天无眼。”
想到故人境遇,女子由凄婉伤心转而愤愤不平。
年轻公子听见此言,心中愤恨也涌上心来。
“要这苍天何用!
如若真有苍天在,我晟国境内几十年内就不会平添那么多的冤魂了!
慕卿,所有的事情还得靠我们自己。”
此时有一女子站在门外说话。
“柳姐姐,我房里的姑娘已经醒了。
她哭着、吵闹着要去见李慕白,我让两个姐妹拉住了她,你快去看看吧。”
听闻此言,柳慕卿与年轻公子立马起身跟着门外女子来到另一处暖阁。
此时李淑婉正在用尽全力,想要挣脱身旁两位女子的束缚,强行出去。
两名女子见到这二人进来,便放开李淑婉并退到一旁。
“两位妹妹出去吧。”柳慕卿对李淑婉身旁两位女子吩咐道。
“是。”
李淑婉见到柳慕卿与年轻公子,便稍微冷静了一些,只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流出来。
“慕卿,朝辉,让我出去找慕白,我要去求父皇用天下最好的大夫将他救回来。”
李淑婉哭着哀求。
年轻公子姓徐,名朝辉,太子府侍卫统领,江湖组织一枝梅阁主。
柳慕卿,芙蓉楼掌柜,西湖柳叶山庄庄主柳辉的掌上明珠,一枝梅京都分舵舵主。
此时李淑婉还不知晓这二人的江湖身份。
柳慕卿、徐朝辉与李淑婉是早已认识多年,可徐朝辉从未见过李淑婉这般模样。
这位晟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长公主,以往在众人面前都是温文尔雅、端庄知礼,可望而不可及。
今日却因李慕白之死竟变成了放纵情绪的普通人。
“公主,慕白兄已经死了。
你要冷静下来,振作起来,开心地活下去。
慕白兄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为他变得不再开心。”
听了徐朝辉的话,李淑婉无奈地坐在房中卧床之上。
“这世间,没有了他,我怎么再开心得起来。”
“公主,斯人已逝,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查出慕白公子之死的真相,让他安息。”柳慕卿劝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