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回

元昭隐身在圣德殿逛了小半圈,从过往的仙娥、仙倌身上看不到半点关于师兄下落的消息。

可见他出关了,殿里却无人知晓,让她找起来颇有难度。

可这般漫无目的地找也不是办法,圣德殿以前是宫宇时有上百间宫室。如今改成殿了,换名不换宫,它依旧有上百间殿室,逐间找她要找到何时?

若用神识寻找,在他的地盘就如小巫见大巫,班门弄斧。人家一道结界站在她跟前,她也看不见。唉,果然还是修为太低。

无力对敌,只能智取。

据她所知,像三师兄这般作风严谨的神不会随意挪宫,选定了宫室便会住到天荒地老。

意思是,他日常的生活轨迹是固定的,不会轻易变改。

然而,她根据宫中掌事们的记忆找到他惯常逗留的地方,比如藏书阁,休闲殿,寝殿,那莲池上的亭台……

皆找不到他的踪影。

今天亦非天宫上朝议事的日子,就算是,一般情况他不用出席,除非天君提前诏命他必须到场。

在仙侍们的记忆中看到,从她来之前到现在,大家伙根本不知道真君殿中有她的存在。

这咋办呢?

元昭坐在师兄寝殿门前的石阶上,取出木偶读取记忆。可读了片刻就读不下去了,风弥的记忆多半与少师有关,无论喜怒哀乐。

对她眼中的小秀才只有敬而远之的浅淡之念,从无亵渎之意。

还时刻警惕不露痕迹地避开对方给予她的关怀,生怕一个言语不慎让他会错了意误堕凡尘。

收起木偶,元昭想了想,直接到上次师兄带她去的那座云海亭台。那是风弥经常待的地方,遥望云海,幻想有朝一日能够独拥一片风起云涌的绝美景象。

若在那里找不着便不找了,情感似水易放难收,难得他能全身而退,她又何必再掀波澜?

一边想着,一边来到云海亭台。

亭台的檐顶就像藤架,上边爬着葫芦藤,几面檐沿垂挂着大大小小的青嫩葫芦。风弥当年种下的,她想摘一个比较合心意的炼成仙葫,以后下凡当船坐。

那是她的一时意趣,等小葫芦长大了,她又觉得只当船没意思,不如把它炼成收妖的法器。

等到有本事炼器了,她又觉得自己实力太弱,达不到上仙的品级便炼不出上品法器。与其浪费精力和炼器材料,不如等她晋为上仙再炼,然后拖到现在。

他把她的居所拆了,却留下了它,估计是忘了吧?

当一个人心悦另一个人时,他眼里心里会盛满一切与她相关的事物;当一个人彻底放下另一个人时,她的一切在他眼里可有可无,不复惦记。

元昭抬手揽过一只小葫芦,有点毛刺扎手。

“一时贪玩种的你,任你自生自灭居然活到至今。”小命蛮坚挺的嘛,元昭甚是欣慰,“风弥不在了,你留在这儿也没意思,不如随我走吧。”

把它带回浴桑岛,让林舒长寂她们尝试着种下,看看能否成活。

如若成活,收采种子贮藏好,等哪天她被发配或者立功获赐宫殿再种一遍。唉,没办法,她总是心太软,还念旧。对旧人不感兴趣,对旧物是关爱有加。

“师兄,这藤我带走了。”元昭将它连根拔起收于灵墟之中,对着空荡荡的亭台自言自语,“本想找你一同下界游览尘世风景,可惜无缘啊……”

找不着便是无缘,无论他是刻意避开或真的出了门。

“你的人生除了修炼便是修炼,多无趣啊。”虽然他不觉得,元昭眺望云海,心湖平静无波,“还是希望你劳逸结合,多去外边走走,寻找新的仙途乐趣。”

现在的他跟木偶记忆中的他区别甚大,以前的他情感起伏不大,至少喜怒哀乐总有时。

眼下的他无情无感,仿佛一尊只知修炼的冷面神祇。可能是她见识少,不知这才是自然之神应有的模样?如果是,证明神与神的代沟丝毫不比凡人的少。

修为不同,对各自所在的层次见解则不同,自然之神的境界哪有她想的这般浅薄?

罢了,元昭自嘲一笑,旋即化作一道光芒跃离亭台,从大殿正门离开。这片云海之下不仅有结界,还是八重天。下方好像是某位大神的宫殿,不可乱入。

师兄告诉风弥的,因为她一直想跳下去看看,所以元昭也知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脚一走,下一刻,原本空荡荡的亭台处逐渐显出一道清挺的身影来。

她遍寻不着的人一直在此,独坐案前自斟自饮,一盏清茶伴苍云……

且说元昭,离开圣德殿后并未返回浴桑岛,而是直接下界去了北海。刚下天穹,一片白茫茫的冷色映入眼帘,她不禁立于云端俯瞰。

哎,真不巧,居然又是一年凛冬。

罢了,凛冬就凛冬吧。她按落云头,总不能特意回天溜一圈再下来。其实,坐在浮冰上眺望断层下边的远处山林雪层覆盖,那场景也是极其壮美阔丽的。

正值凛冬,无需她施法让冰块停靠在断层边沿,仅一如既往地挑了个视野宽广的位置打盹。

她本来是要下界赏夏景的,都怪师兄害她错过了好时辰。

面对皑皑雪景,甚是无趣,索性补个眠睡到阳春三月一览芳华再说。打定主意,便在冰上铺一张散发熟悉兰草芬芳的垫子,上边铺一层软绵绵的云毯子。

再摆一件软弹适中的条状大圆枕,然后整个人像条猫虫直接往圆枕上一扑,就这样趴着吧,挺舒服的。

顺便设道结界,省得被人打扰冬日好眠。

既是冬日,旁边没有红泥小火炉不像样子。便随手幻出一个,里边的炭火烧得红彤彤的,在寒意彻骨的夜里尤显温暖明亮。

当然,外边是看不见的,此举纯属自嗨。

得了,炉子有了,但呼息间尽是海水的气味,略单调。于是睁眸想了想,又在榻边燃起一道静心宁神的玉罗香,再把自己趴着的冰块敲开远离断层边。

漂移是移不动的,这附近全是厚冰层,塞路。是以,她直接把冰块瞬移到海之央。那里不结冰层,如同摇篮般浮浮沉沉无比惬意。

嗯,这下圆满了。

一切就绪,睡意上头,打个呵欠,趴在枕上没一会儿便进入浅眠状态。且在意识迷糊间,依稀仿佛看到深海之中摇摇荡荡地浮起一颗圆球光亮直冲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