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六年,二月初一,医士的选拔正是开始。
为了方便选拔,老朱特意下旨把贡院暂时借给了陈恪。
之前的御医选拔,都是先通过各州府举荐,之后朝廷再从各州府举荐的这些人中选出最为优异的进入太医院。
像这次准所有医者自行进京参与考核,在历朝历代中都当属第一次。
因这次不仅仅只是选拔几个御医,需求量大,即便是医术稍微差一点的,一旦通过考核,培训合格,便可进入当地的医学院或者惠民药局,从而摇身一变吃上官饭。
因而不管是江湖郎中,亦或者是走街串巷的游医都进京了。
早在去岁,贡院附近的的酒楼客栈都住满了人。
这些医者的食宿皆如参加会试的举人一样,只是需往礼部报备。
因而,有多少医者参加选拔,姓甚名谁,籍贯是哪里,陈恪都一清二楚。
二月初一,当天的第一场考核,先是考核医德。
所有的医者都可选拔,自是会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会有,所以医德必须得放于第一位。
医德不过关者,医术再高超都白瞎。
而医德那东西不见到摸不着,并不是那么容易能考察明白的。
为了这个事情,陈恪也是绞尽脑汁。
最后终于想明白,一个医者的医德如何只有病患才最有发言权。
因而,陈恪便从京中寻了些各种病症的病患。
突然有人愿免费给他治病了,这些病患当然不会拒绝。
在考核的前一日,百余病患便被安排进了贡院。
二月初一一早,在那些医士还未进贡院时,陈恪便与几个从太医院选出来参与考核的御医先他们一步到了贡院。
这些病患是医者考核的主要力量,陈恪也极有必要先见他们一面。
上百余病患被分别安排至几间房子中,每人一个床榻,医士选拔这几日,这些病患便直接睡在这里了。
至于吃饭问题,有行动能力者,自行去饭堂吃,没行动能力者,自是会有人把饭送到他们这里来的。
这样的待遇,他们在家里怕是都享受不到。
“陈院使,我们只需填个什么表格,朝廷就会承担我们的汤药了?”有人有些不太确定。
长这么大都不曾遇到如此便宜的事情,自是有些不太相信了。
陈恪再次给这些人吃下了一口定心丸,道:“放心吧,贡院是何地儿?那是为朝廷选拔官老爷的地方,你们都已经住进了这里,还有何可担心的?”
大明立国十六年,已完全树立起了威望,对朝廷,百姓是会无条件信任的。
陈恪出言,这些病患的担忧削减了几分。
说着,陈恪便再次介绍,道:“瞧见这张纸了吗?从这个黑色的圆球往下数分别是好,一般与差,在将要选拔的那些医者为你们瞧病后,你们感觉如何,便在他们的后面做标记,朝廷花费重资目的便就是选拔出医德高尚医术精湛的医士来。
这些医士选拔出来,将来不全都是进入太医院的,有好多会去民间成立医学院培养新的医士,之后大多数人都会进入惠民药局,而惠民药局将来是要面向百姓的,因而你们的这次选拔,不仅仅是关乎着朝廷,也与你们息息相关,为了朝廷,也为了你们,望你们能公正评价。”
这些病患皆是些不识字之人,因而在评分表上做了显著的标记。
上面的黑色圆球代表的是纸张的上方。
因这些人不识字,好,一般,差是完全不需要清楚标明的,即便标明,方便的也是那些医者。
因而,好,一般,差三个评价框前面,只有三个红色的圆心。
除了这些病患,即便负责考核的御医也没几人清楚的。
而参加选拔的那些医士大多都是来自于外乡,从京中选出的这些病患,根本不存在认识他们的可能,自是不会有任何徇私之可能。
即便是有,也不可能与所有的病患都认识。
要知道,评价一个人的医德,是要综合百余病患来评价的。
一个医士能在一两个病患面前保持医德并不算什么,要在所有病患面前一视同仁都有父母心才算有医德。
这个事情,已有人叮嘱了一遍。
陈恪再叮嘱后,一众医者纷纷点头,再次自行确认。
毕竟都没读过书,交流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陈恪再次道:“从右黑色圆点的上方,依次往下,好,一般,差,你们记不住别的了,只需记着挨圆点最近的越好。”
说着,陈恪半开玩笑道:“这个事情你们得搞清楚了,若是搞不明白的话,恰好把医德好的剔除掉,把医德差的留下,而正好这人又留在了京师的惠民药局,你们再去瞧病碰上他,那...”
陈恪这样翻来覆去的说一个问题,就是让这些人上点心。
花费了这么多时间,至少得有一个公正的结局才行。
陈恪开着玩笑,一众病患自是嘿嘿笑着。
虽如此,但也还是认真思考起来。
只要愿意思考,那多少是会有成果的。
给了这些人再记一遍的机会。
良久,陈恪又道:“这些医者为你们号脉诊治后,会当即开方子,之后会有专人综合这些方子再结合你们个人意愿,为你们选出最合适的治疗方式,所有参加选拔的医者均会为你们诊治一遍的,没人都是公平的,所以你们完全不必担心若碰到差些的医者治不了你们的病,反倒耽误了你们。”
那么多的医者中,总有那么几个医术精湛的。
人生病不可怕,关键是怕碰不到良医。
这些病患能碰上这么多医者为他们瞧病,也算一种幸事了。
这样的安排早在他们进入贡院之前便有人与他们说明白了,陈恪现在再与他们说一遍,也是给他们再次吃下一颗定心丸。
好让他们再对那些医者评价时,心无旁骛些。
说着,陈恪叮嘱了最后一个问题,道:“到时候,那些医士为你诊病后,会递上这张纸,无论他们询问与否,莫要与他们多言实情,你们只需在此做出评价再交给他们就是,只有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的事情才是最为真实的,最后的考核效果才是最为准确的。”
告知了他们事情,他们怕是就不会是平日里寻常表现了,会刻意拿捏的。
这样的话,考核结果可就不会再有准确性了。
说明了原因,陈恪给出了要求,道:“总之一句话,除了回答你们病情的状况,以及提笔写下评价,其余的话一句莫要多说,其余的事情一件莫要多做。”
说着,陈恪突然郑重了起来,拱手朝着这些人,道:“拜托了。”
这是关乎百姓身体健康的千秋之大事,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自然是要保证万无一失。
陈恪变得郑重,这些病患皆都开始变得一本正经,仿佛接下来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似的。
很快,医者开始进入贡院。
贡院这地方,只有读书人,且日后均能步入仕途的官老爷才能进入。
这些医者能够进入,那绝对是破天荒的事情。
贡院门口,坐着两个太医院的御医。
在参加选拔的医者报上籍贯姓名后,御医会把这些内容悉数记录于一张除了只有一个大黑圆点,三个大红圆点什么都没有的纸上。
至于这纸是做什么的,没人告知。
即便是有人询问,得到的也只有一个冷冰冰的不知道。
这些医者除了背地里骂一声,拽什么拽,还真无能为力。
人家不说,你总不能非逼着人说不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