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在市中心的广纪大酒店门口,梁铁军黄伦和林杰约在这里碰头。
10月7日晚上,郭闻就是在这里举办了婚礼。
在婚礼开始之前的某个时间,韩娟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家里,而在婚礼还没结束之时,古祥义也死于车祸。
酒店门前的马路很宽,是双向六车道,三人先开车兜了两圈,然后又换作步行,在街边来回溜达,同时观察路上每一个摄像头的位置。
半个小时后,他们走进广纪大酒店,调取10月7号晚上的酒店大堂监控。
这个查起来很容易,只要看古祥义刘阳出来时,有没有哪个人偷偷盯着他们,又同时往外打电话发短信就可以了。
查下来的结果是,当时大堂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在低头打盹儿,压根没注意到古祥义,另外两个互相说着话,直到古祥义离开后,又过了好几分钟,他们才停止了聊天。
走出酒店,林杰觉得有些丧气,梁铁军却突然停下脚步,手指着马路斜对面:“还没完,你们看那里。”
那是一家旅馆。
黄伦马上就明白了:“只要在这旅馆的窗口盯着,一样也可以达到监视的目的。”
三人朝着旅馆走过去。
这是家很普通的连锁酒店,前台服务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她穿着红色工作装,见来了客人,马上站起来:“三位先生,上午好。”
“警察,”梁铁军拿出证件,朝她晃了晃:“现在有个案子,需要你们的协助,请把10月7日晚上,在你们旅馆登记入住的客人名单,调出来给我们看看。”
服务员先是一愣,然后马上说:“好的,我带你们去找值班经理,请跟我来。”
“谢谢。”
在值班经理办公室,三人表明了来意,然后分别坐在电脑桌前,查阅客人的入住记录。
很快,梁铁军的眉头一皱,目光在一个住客的名字上停留住了。
许炎腾。
“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他摸摸下巴,自言自语。
黄伦也是连连眨着眼:“我怎么也有印象呢?”
林杰凑过来瞅了一眼,然后哎呀一声:“他是石若冰的哥哥。”
“啊,原来是他,怪不得了,”梁铁军恍然大悟,“当初石若冰没有被厅里录用,就是因为这个有前科的哥哥但我听说,他已经死了呀。”
林杰说:“确实死了,梁处长消息可真灵通,连这种事都知道。”
梁铁军嘿嘿笑了笑:“谁叫石若冰那么漂亮,厅里有的是人暗中关心她,但我也只是耳闻。”
林杰又盯着电脑屏幕,嘴里同时说道:“许炎腾是在9月25号入住的,我还记得,那时候他刚刚出狱,应该是石若冰给他找了这个旅馆不过,他在9月30号那天就死了,但为什么直到今天,电脑里还会有他的名字”
梁铁军马上回头:“经理,你来给我看看,这个叫许炎腾的客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值班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在另一台电脑上查了查,说道:“警官,是这样的,这个客人在我们这里租了一间房,租期一个月,从9月25号开始,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
“嗯?租一个月?”
“是的。”
“你先等等,”梁铁军打断了他,“当时这客人办理入住时候的录像,找出来给我看看。”
“好,您稍等。”
录像很快调了出来。
屏幕上的许炎腾戴着帽子,肩背一个深色旅行袋,袋子塞得满满当当,陪在他身边的是石若冰。
当时在柜台前,兄妹俩商量了大约半分钟,又和前台服务员询问几句后,石若冰最终刷了信用卡,给哥哥办理入住手续。
“长租一个月的话,租金可以有折扣的,”经理在旁边解释:“不过奇怪的是,这位男士当时只住了四五天,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
因为他已经死了,再出现的话,就真的见鬼了。三个警察心里腹诽。
经理又说:“后来过了几天,这女孩子倒是来过我们这里,希望能提前终止住房合约。”
他指着屏幕上的石若冰。
梁铁军问:“你们同意了?”
“不同意,合约上白纸黑字都写清楚了,况且我们收到房钱后,第二天就要报给总部,不能随便退。”
“她当时是什么反应?”
“她见我们不肯,也没再坚持,只说过几天会再来一次,收拾一下还在留房内的行李,然后就走了。”
“她后来又来了吗?”
“10月9号来过一次,带走了一个箱子,接着就再没出现过,但我们还是继续在履约,他们的这间房仍然保留到现在,等明天合约结束后,就可以出租给其他客人了。”
“你刚才说,从10月9号直到今天,这女孩子就没再来过?”
“是的,那是她最后一次出现,临走前,把房卡也交给我们了。”
黄伦马上站起来:“带我们去屋里看看。”
“好,三位警官请跟我来。”
经理在前面带路,黄伦和梁铁军拖在后面,黄伦小声问:“头儿,你为什么要查许炎腾?”
梁铁军说:“我不是查许炎腾,我要查的是石若冰,你别忘了,她可是在法医鉴定书上签了字。”
“你觉得她和郭闻有仇?但现在我们查的是古祥义车祸案,她不该和这两人都有恩怨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被我们发现了,那就先查了再说。”
“好,”黄伦点点头,接着又马上摇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想借这机会,和石若冰多联系联系,是吧?”
梁铁军白了他一眼:“瞎说,我可是有老婆的”
林杰在旁边听的暗暗好笑,通过这一天多的接触下来,他对梁铁军的脾气也有了大致了解,此人性格外向,不拘小节,只要你把活儿干好了,和他开一些生冷不忌的玩笑,甚至说几个大尺度的荤段子,他从来就不会介意。
他凑上去说:“梁处长,我可以叫王佳帮忙,替你把石若冰约出来,要不要?”
“这不是瞎胡闹么!”梁铁军哭笑不得。
在那间屋子的门口,他们照例没有马上进去,仔细检查了一下门锁,然后才叫经理把门打开。
屋里非常干净,床也铺的很整齐,甚至连门口架子上的两双拖鞋,也都摆放地工工整整。
“你们打扫过这间屋子?”黄伦问经理。
经理小心翼翼地回答:“没有,在客人入住之前,我们都会问清楚,需不需要每天打扫房间,如果客人不需要,我们不会随便进来,这间屋子的客人就没提这个要求,而直到那女孩子交出房卡后,清洁工才进来看了看,发现一切都非常齐整,就没再特意整理。”
林杰呵呵一笑:“要是每一位客人的素质都那么高,你们连清洁工都不用请了。”
“警官说笑了”
走到窗边,梁铁军朝外面探头看了看,低声对黄伦和林杰说:“这里距离酒店正门,直线距离大约一百五十米。”
黄伦跟着说:“这种距离,又是晚上,必须要有望远镜才行,不过在10月7日当晚,石若冰应该没来过这屋里啊。”
“别那么早下定论,”梁铁军走回门口,问经理:“帮我们查一下,从9月30号开始,这间屋子每次开门的时间记录。”
他又指着门上的电子锁:“这种锁,应该和你们的电脑联网吧?”
“是联网的,我这就叫人去查,”经理掏出对讲机,联系其他同事。
但是,查下来的结果没有任何异常,从9月29号早上,许炎腾出发去阑山旅游,直到过了整整11天,在10月9日中午,这扇门才被再一次打开,是石若冰来取回许炎腾留在这里的部分行李。
但梁铁军还是不死心,他又问经理:“这女孩子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可疑?”
“警官,您具体是指哪一次?”
“我指任何一次。”
“哦,让我想想,”经理认真回忆了一下,说道:“还真没什么可疑的,我们起初都以为,他们俩是情侣关系,而在这位男士入住的最初几天,女孩子总在晚上八九点过来,我们当时还请她出示身份证,因为在这里过夜的话,需要办理登记,但她说不会过夜,事实上,她通常只在房里待上一两个小时,然后就一个人走了。其中有一次,他们俩一起下楼,应该是到外面去吃晚饭吧,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太像是情侣,倒更像是兄妹。”
“那么那个男的呢?他平时白天,做过些什么?”
“吃饭的时间会出去,其他时候嘛,基本就是待在房间里。”
“平时除了那个女孩子,还有没有别人来找过他?”
“没有,访客都是要做身份登记的。”
黄伦反问:“他们俩的事情,你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
“都是其他同事告诉我的,因为那女孩子非常漂亮,比明星还好看,想不记住都难。”
梁铁军点点头,又关照值班经理:“这间屋子先不要租出去,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们可能明天还要来检查一次,拍一些照片,等完事后,就随你们安排了。”
“好的,我会在交接班的时候,通知明天白班的同事。”
“谢谢,请再把10月7号晚上,所有登记入住的客人名单复印一份给我。”
“好。”
揣着两张复印纸,三人走出旅馆,梁铁军去隔壁超市买了一听可乐,马上打开朝嘴里猛灌。
刚走了两步路,他突然停了下来,又回头盯着旅馆三楼的那个窗口。
林杰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梁处长,10月7日晚上,这屋里根本没人。”
重重地打了个嗝,梁铁军抬手指着窗口:“如果屋里确实没人,但窗口放有一台摄像机,朝向马路斜对面的酒店门口,你说会怎么样?”
黄伦和林杰都是一个激灵,刚想说话,梁铁军已经大步走回了旅馆。
再次打开房门后,他马上来到窗边,弯下腰仔细观察。
“这种地毯,踩上去比较松软,应该不是这里,”他嘴里叨唠着,又把地毯翻起来,露出下面灰色的地面。
“有问题啊,”他指着地上,对两个同伴招手:“你们过来看。”
靠窗这块地毯下的水泥地,有个半平米大小的区块,这里颜色微微有些泛白,不像周围那些都是深色的,而且摸上去的触感也有区别,似乎被打磨过。
“呵,果然是这么回事,地毯太软,没法支撑摄影机的支架,只能把靠窗的毯子移开,在水泥地上摆放。由于连续放置了十几天,留下了支架底座的印子,最后临走前,再把这块地处理一下,抹去一切痕迹,”梁铁军说完后,又转头问黄伦:“我觉得就是这样,你认为呢?”
黄伦却说:“头儿,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这完全只是猜想,光凭这块地面我觉得难。”
“但如果一切属实的话,那么凶手就不需要同伴协助了,仅凭他一个人,也能办得下来,只要提前设置好摄像机,把拍到的内容传输到电脑上,凶手同时也携带一台电脑,或者播放设备在身边,后面的,就不用我说下去了吧。”
黄伦轻轻点头。
梁铁军又笑着说:“小林,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没关系。”
林杰心里满是惊骇,梁处长确实是有一套,居然还真的发现了疑点。
他想了想,还是正色回答:“我觉得因为这块地面,就去怀疑石若冰,有点牵强了,这里的其他住客还没查过。”
“你说的也对,是有点牵强,不过没关系,可以继续搜集证据,”梁铁军伸手摸着下巴,又说:“接下来,小林你去岩德大学跑一次,找郭闻他们的大学老师问问情况,黄伦你去和郭闻的家人聊聊,而我嘛,就亲自去查石若冰在10月6号和7号这两天里的行踪,大家互相保持联系,等办完事后,再找地方碰头。”
“是!”
“还有,小林你记住了,关于案子的一切,未经我的允许,不可以和任何人说,尤其是王佳。”
“明白,梁处长。”
黄伦又问梁铁军:“头儿,关于石若冰的那份推论稿,要不要发给厅里技术组的两位大师,请他们过过目?”
梁铁军马上点头:“对,我听说七弦区分局的宋法医那儿有一份,我让老高去联系他。”
林杰没有说话,心里却是雪亮,梁铁军已经开始怀疑起石若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