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分局之后,林杰先去了古琴市交通指挥中心,把郭闻结婚那晚,酒店外的道路监控看了一遍。
看下来,并没有任何问题。
他又马不停蹄赶往五院,在那里,终于有了发现。
根据医院大门口的监控录像显示,在10月6号傍晚六点左右,五院门口确实发生过一场小小的事故,古祥义当时骑着电动车,和某个突然蹿出的路人相撞,然后双双倒地。
那个路人个子挺高,背着双肩包,戴一顶鸭舌帽子,始终把头压得很低,加上当时已经黄昏,画面有些阴暗,探头没有拍清他的脸。
而接下来的录像,更加证明了此人的可疑。
在古祥义进医院看伤的时候,他先是消失了一段时间,而等古祥义回来后,他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两人还互相攀谈了几句。
他们聊过什么,没人会知道,但林杰完全能猜出来,这个人不止在关心古祥义的伤情,同时也肯定在问,医生给他配过什么药,其中有没有抗生素。
古祥义是个老实人,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林杰不禁暗暗摇头。
出了监控室,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他还是没忍住,给王佳打了个电话,约她一起吃饭。
男朋友的突然到来,让王佳开心不已,而当她见到林杰一身的警服警帽,英姿飒爽又魁梧有型,更是两眼直冒小星星。
不光是男人,女人也可以成为制服控!她喜滋滋地带着他去食堂。
在食堂里,她和每一个认识的同事打招呼,同时不忘介绍林杰:“这是我男朋友。”
她很享受被众人围观的滋味,但林杰有些不自然,低着头往嘴里大口扒饭。
王佳把自己餐盘里的肉都夹给了他,又小声说:“林杰,这几天我想多陪陪若冰姐,她快出国了,以后我要再见她就难了,所以......”
林杰微笑着说:“没事的,你陪她是应该的,而且我这几天也临时有任务,估计会比较忙。等石若冰走了,我的任务也结束后,我天天来这儿,陪你吃午饭。”
“这可是你说的啊,”王佳乐开了花,“你要每天穿着警服过来。”
“哦,我知道了,你是制服控!”
“你瞎说什么呀,当心我揍你哟!”王佳朝他挥舞着小拳头,脸上的笑容却是挡也挡不住。
心满意足地吃了饭,林杰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和王佳告别,开着警车赶往新流一村。
他心里很是期待,梁处长去了那里之后,会不会有新的发现。
在上午,梁铁军和黄伦已经把相关卷宗都看了一遍,又把小周,宋法医,痕检员等去过现场的人轮流叫来,一一询问当时现场的细节。
最后,两人不得不拍案叫绝,心里对石若冰产生了强烈的佩服。
这姑娘,真是不简单,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在案发现场,她对细节的观察,以及分析和判断,确实堪称完美。
省厅没有留下这种人才,真的可惜。
但是同时,梁铁军又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感觉。
明明一切看上去都是顺理成章的侦破过程,但好像总有一个地方,似乎味道不对。
这个感觉,如鲠在喉,在吃午饭的时候,他也一直处于思考状态,一盆饭几乎就没怎么动过。
即使是并肩作战多年的黄伦,他也没法去和他去说,因为黄伦是不会明白的。
这是只属于案痴的直觉。
午饭后,他带着黄伦和宋法医,赶到了新流一村。
在小区门口,见林杰也来了,他走过去丢给他一支烟:“上午查下来,有没有发现?”
林杰说:“交通指挥中心的道路监控都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酒店门口不能随便停车,因此不存在有人躲在车里,偷偷监视大门口的情况。”
梁铁军马上问:“那行人呢?有没有行迹可疑的?”
“至少通过录像看下来,还真没发现有人长时间地在路边徘徊。”
黄伦也在旁听,他接着说:“那只有一种可能了,凶手的那个同伙,就坐在酒店大堂里。”
林杰挠挠头:“这......我还没看过酒店大堂的录像。”
“没事,这个有时间再去查一下,总之,给凶手通风报信的人,必须挖出来,”梁铁军轻轻嘬一口烟,又问:“五院那儿的监控录像,看下来怎么样?”
林杰回答:“梁处长,有发现。”
接着,他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录像内容。
“你做的很好,”梁铁军夸了他一句,又摸摸自己的下巴:“五院门口有了发现,但酒店那里没有,我有空要亲自去跑一次看看,现在我们先去韩娟家里。”
“是,梁处长。”
见到来了警察,小区居民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但四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直接大步朝里走。
到了韩娟家楼下,梁铁军没有急着上楼,而是绕着那栋楼,一步一个脚印转了三圈,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貌情况后,才迈步进入楼里。
事发现场的门上还贴着封条,撕开后,用钥匙开了门,四人戴好口罩手套,鱼贯而入。
这套小屋,是韩古两人通过中介租来的,大部分家具也是屋里原先就有的,而房东本人长期住在国外,房租又已经提前付到了年底,因此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房东完全一无所知。
屋里的家具摆设还是老样子,一件没少,就是橱柜里的东西基本被搬空了。
在前些天,韩古二人的父母来过这里几次,取走了一些遗物,在他们搬东西的时候,警方特意派人在旁边陪同,为的就是保持屋里的原貌,以便日后继续找寻线索。
进屋后,梁铁军看了看四周,先走到靠近走廊的那一堵墙边,仔细观察气窗。
他摸摸上面的锁扣,回头问:“你们第一次进入现场时,气窗确定是锁着的吗?”
“是的,当时都看过了,”林杰回答,“锁扣装在里面,从外面没法打开。”
“好。”
又走到门口,他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地上,轻轻开了两次门,然后才点点头:“这就对了。”
宋法医马上问:“梁处长,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凶手在案发当晚,一直在韩娟屋里逗留到了晚上八点,等打完了那个电话之后,他才悄悄离开的,通过刚才的观察,只是证实了我的猜测。”
他捡起地上的手机,接着说道:“气窗从里面锁住,门缝和地面之间的缝隙又是极小,手机不可能通过门缝塞入屋子里,所以,凶手只来过这屋里一次,他不可能为了一部手机,再特意回来第二次。”
见林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又说:“你别告诉我凶手有这里的钥匙,他如果用钥匙溜回来一次,这风险太大了,还不如偷偷开着气窗,把手机从上面扔进来......其实照我看,这个手机对于凶手来说,并没有那么的重要,他下的这盘棋,可是深奥着呢。”
然后,他不停搓着手,脸上带着迷惑,又有些许的兴奋:“韩娟的具体死亡时间推算不出,但至少是在10月7号下午三点以前,距离晚上八点有好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凶手不会只为了打个电话,而在这屋子里待上如此长的时间,但他却一直留在这里,我真的太好奇了,在这段时间内,他究竟干了些什么?”
宋法医说:“梁处长,我给韩娟验尸的时候,检查过她的下身,在她死亡之后,没有被侵犯过的迹象。”
“哈,你以为我在怀疑凶手有恋尸癖吗?”梁铁军觉得好笑,他摇摇手说道:“你说的这个,确实有可能,但如果凶手真的这么做了,我可倒要小瞧他了。”
接下来,他就不再说话了,双手抱胸,同时低着头,开始在屋里兜起了圈子,一圈又一圈,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其实,他是绞尽脑汁在思索,上午那个“如鲠在喉”,究竟是什么。
既然上午想不出,那么亲自到了现场之后,他相信一定可以推理出来。
但是很不幸,无论他如何反复思考,却还是吐不出那根骨头,反而有点越陷越深。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清楚,这一关如果迈过不去,那么接下来所有的侦破思路,都会被影响到。
“小林和宋法医先回去,我还要在这里待会儿,”他嫌周围人多,想一个人安静地思考。
“梁处长,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林杰问。
梁铁军有些不耐烦:“别吵,我晚点会通知你,你先回去休息。”
“哦。”
林杰和宋法医走了,梁铁军还在独自转圈,黄伦也清楚,他是被某件事困扰住了,很自觉地退到了门外。
过了没多久,梁铁军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是自己的老婆。
“铁军,你昨天去古琴陪朋友吃饭,今天怎么还不回来?”老婆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满。
他用力一拍脑袋,居然只顾着案子,又忘记给老婆汇报行踪了。
费了不少唇舌,解释了老半天,才好不容易平息了老婆的怨气。
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兜里,就在这时,他突然想明白了。
问题就出在手机上!
“黄伦,进来!”他朝着门口大喊。
“头儿,怎么了?”黄伦赶紧奔进屋。
“我想到了一个疑点,你和我一起分析分析,”他不顾自己的形象,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杀死韩娟的那个凶手,明明是个做事非常细致的人,居然会那么不小心,把韩娟的手机遗落在装棉被的袋子里?他把现场打扫地如此干净,却又让一些血迹蹭到了被子上,你觉得他是故意的吗?”
黄伦一怔,想了想回答:“这还真不好说。”
“好吧,就算他真的是不小心,但他为什么还要欲盖弥彰,刮掉韩娟手指上的指纹?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刑侦人员,在这屋子里,还藏着个重要证物,等着你们去发现?”
“对啊,”黄伦眼前一亮,马上说:“以这凶手的心狠手辣,他直接砍掉韩娟的双手,然后带离现场,才是更正确的做法,也更符合他凶残的本性,但他却没有......”
“呵呵,他果然是故意的,挖了个坑,等着我们往下跳。”
梁铁军感到一阵痛快和舒畅,终于把骨头吐出来了。
然后,他又握紧了拳头,面色阴沉地可怕:“其实在昨天下午,我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但一直找不到证据,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凶手设计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在引诱刑侦人员,把目标锁定在郭闻身上,想借警方的手,除掉郭闻!”
黄伦早已是目瞪口呆。
他从地上站起来,转头扫视着这间屋子:“凶手也是个讲究人,能不自己动手,就绝不动手,比如他一通电话,就让古祥义半小时后死于车祸,又靠着在现场故意留下的线索,差点成功上演借刀杀人,几乎要了郭闻的命......我越来越好奇了,他到底是谁!”
又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两人下了楼,坐上警车,一边抽着烟,同时继续聊案子。
“头儿,既然被我们发现了凶手的意图,那么接下来......”
黄伦还没说完,就被梁铁军打断了:“我们知道凶手的意图了吗?那我问你,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这......我不知道。”
“所以说,这还是个谜团啊,”梁铁军重重一叹气,“凶手和古祥义韩娟郭闻都有仇,他们三人在读大学的时候,又都是一个班的,我觉得,明天必须去找他们的大学老师打听......”
正说着,兜里的手机又响了,是高涛打来的电话。
“铁军处长,有没有什么指示?”
高涛睡了一整天,现在已经醒了,精神极为亢奋。
“滚蛋,你睡足了,我倒是快疯了,”梁铁军笑骂一句,又说:“现在天快黑了,我和黄伦准备去庙鼓街跑一次,吃顿晚饭,你来不来?”
“当然来,我现在就过去。”
“你再把老王叫上。”
高涛提醒他:“让老王也来?保密原则你忘啦?”
“保什么密啊,”梁铁军禁不住苦笑,“案子现在一头雾水,也要让我有密可保不是?叫老王来吧,多个人,可以一起谋划谋划。”
“咦,你们这一天下来,没进展吗?”
“说来话长,我们碰头后再聊吧。”
“好。”
把烟头往车外一丢,梁铁军踩下油门,直奔昨晚庙鼓街的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