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想跟老子一块去西北挖矿不成

马宏才一家下午要被押送往西北矿场的消息在镇上快速传开。

午时过后,街道两边就挤满了百姓,等着看热闹。

望桥镇地方小,出一两个恶霸算顶了天了,至今为止衙门判过最大的案子也不过是宗无赖汉偷盗耕牛案,被判入狱三年。

像马家全家流放这种重刑,镇上绝大多数百姓从未见过,往后几十年或许也不会再有,他们自然是不愿意错过的。

李氏这次难得大方了一回,特地在街边茶寮二楼定了座,把大房一家都拉了过来。

要不是马家背后耍手段诬陷,他们顾家铺头也不会出事,她跟家里男人也不用好些天夹着尾巴做人,对大房又是赔罪又是讨好逢迎。

她那口气一直憋着呢。

能有马家的热闹可看,这等好事她怎么可能放过。

而且也得让大房知道,马家才是他们真正该记仇的罪魁祸首。

别老是盯着他们二房。

等待间隙,李氏跟周围邻桌不停说起这两天听到的诸多关于马家的八卦,整个二楼也全是说马家的话题。

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吵得跟菜市场一样。

顾西棠不堪其扰,干脆跟爹娘交代了声,然后拉着顾西芙一道离了茶寮,到外头瞎摸闲逛去。

离了茶寮没多远,还没能挤出街边拥挤人群,就听周围突然喧哗,人群骚动起来。

百姓夹道,街道中间几个佩刀官兵打头从街那头走来,后头便是两辆囚车,囚着马宏才夫妇及马玉城、马玉金。

四人手上脚上皆戴着镣铐,穿着囚衣,头发凌乱,已经没了往日光鲜。

第一辆囚车里马宏才夫妇脸色青白,眼圈乌黑,目光呆滞,似乎到现在仍然没能接受突然被流放的事实。

第二辆马车,马玉城屈膝靠在栅栏,一双眼睛从散乱发丝下露出来,像没有波澜的古井,又黑又暗,没有焦点,不看任何人。他是最平静的一个,或说是最不在乎眼前处境的一个。

坐在他对面的马金玉,看他的目光似恨不能杀了他,嘴里也不停的破口大骂,十岁的年纪,满面狰狞。

官兵带着囚车从街道缓缓走过,百姓议论一波高过一波,甚至有人只看一眼热闹不够,还跟在了囚车后头,想看个够本尽兴。

间中,有人开始往囚车砸东西。

烂菜叶子、臭鸡蛋、潲水……若不是有官兵震慑,有些人甚至提了夜香想往囚车上泼。

人群涌动,顾西棠跟顾西芙被夹在中间推着走,动都动不了。

等囚车经过她们眼前时,后头的人猛然跟疯了似的拼命往前挤,顾西芙猝不及防,被后头撞上来的力道给撞了个踉跄,往街道中间摔去,手下意识抓握,抓住了驶到她面前的囚车。

“马玉城,你也有今天!哈哈哈,老子来送你一程!”人群前传出男子癫狂笑声,下一瞬,他手中现出寒光,狠狠往囚车里扎去。

而此时顾西芙,恰在寒光

“啊!是刀!要杀人了!”

一声高喊,人群惊慌,百姓交相冲撞踩踏。

顾西棠被人群冲散到了另一边,根本来不及把顾西芙拉开,她狠咒一声,抓下头上簪子射向那人手腕。

同一时间,囚车里伸出一只白皙瘦削的手,在刀子快要扎到顾西芙时候,握住了刀尖。

鲜血迅速顺着手腕往下流。

“啊——!”癫狂男子惨叫,握刀的手已被一支簪子射中,剧痛下松开了手。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顾西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快要摔倒的时候不过是下意识抓住了囚车栅栏,被车子拖着走了几步。

等回过神来时,耳边尽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以及,有什么温热腥甜的东西,滴落在她额头。

她抬眼往上看,正对上了囚车里男子落下来的目光。

又黑又暗,像飓风中旋转的黑色涡旋,轻易把人卷入其中。

“嗤,还不松手,想跟老子一块去西北挖矿不成?”男子暴躁声线传入耳里,低低的,熟悉的,“撒手,滚。”

顾西芙下意识松了手。

囚车缓缓驶离,周围依旧喧嚣震天,她垂眸,视野里是点点血色红梅。

那血红得刺目,从她脚下,一直蜿蜒到远去的囚车上,男子垂落在车边的那只手。

“姐,你没事吧?”肩头被人握住,妹妹担忧声音从后面传来。

顾西芙回头,脸色苍白,她勉力笑了笑,“我没事,这里人太多了,我刚才被挤着了。”

顾西棠抿唇不语,脸色臭得不行。

是她疏忽了。

囚车经过的时候人群躁动太厉害,一下就把她冲到了边上,不然她也不会拉不住人,害二姐险些被人刺伤。

在他们后头不远,拿刀伤人的男子已经被两个官兵押住,尚在剧烈挣扎,眼睛死死盯着远去的囚车,不停狂笑。

“是杜良!”有人认出了疯男子,失声惊呼。

“原来是他,怪不得想杀马玉城了,又是被书院开除又是被逐出门户的……”

“他这是真疯了吧?你们看他那个样子,哪里像正常人!”

顾西棠抿唇,五指紧攥,关节发出咔咔声响。

顾西芙几乎是立马拉着她就走,“棠儿,咱们先回家!”

刚才险些被伤着她都没这么心悸,不知道为何,她心里就是有股预感,要是不及时把妹妹拉走,待会很可能会收不了场。

棠儿可是能轻易跳上两丈院墙的主!

她怕她冲动起来,两脚把人踹废了,家里没那么多银钱赔。

“对了,这事爹娘没看到,就别让他们知晓了,免得他们又担心一场。”紧走的功夫,她还不忘交代。

好大一会,后头才传来少女的声音,“你不怪我?”

这里已经离大街很远了,进了巷子后周围清静下来,轻易就能听出少女声音里的闷气。

顾西芙抿笑,“怪你什么?”

“你跟我在一块,我却没护好你。”

“意外岂是人能预料的?再说是我要跟着你下楼的,要怪,也是怪我自己,跟你才没有关系呢。”

她声音里真的一点责怪意味都没有。

顾西棠歪了歪头,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