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逃雨大军往能遮雨的地方跑,草窝头一路骂骂咧咧。
这一路起码路过十几个凉棚,个个棚子底下皆人满为患。
“叫你带我飞你不干,你看看咱现在,两个落汤鸡!你舒坦了?”
“你年轻底子好,我老头几十岁人了,淋这么大一场雨,不定回去发个烧得个风寒人就没了,你有没有良心?你是不是想昧下我的小蜘蛛?”
“诶嘿,都要到大门口了,跑吧跑吧,还跑个屁!连门口石墩下巴那巴掌大的地方都挤了五六个人!那地儿能避雨吗?图个心理安慰呢?一群傻帽!”
顾西棠混当老头放了一路的屁。
直到在马车停放处看到小姜氏、李氏跟顾小四等人的身影,她才放松下来,慢下了脚步。
顾西岭身上也湿透了,发丝凌乱,原本干净的布靴沾满泥巴,瘫靠在马车口的座位,去了半条命的模样。
雨还未停,地上到处泥泞。
“姐姐,姐姐!快进来避雨!”顾小四从车里探出个头来冲她招手,另一只手上还吊着个大袋子,“我这里有好多瓜子,给你吃!”
李氏扯过袋子丢到一旁,朝他小屁股就是一巴掌,“吃吃吃!我短你吃喝了?什么人给的东西都敢乱吃!下次再要乱跑老娘揍不死你!”
小姜氏忙把顾小四拉过来护住,“行了,要不是有那袋瓜子,现在找没找着人还两说呢。”
话毕,扯了帕子替爬上车的女儿擦掉脸上发上雨水,“你回来路上可有看到你姐姐?”
顾西岭也道,“我找到舟儿之后,担心芙儿在那边着急,特地绕道过去了一趟,结果没看到人,连袁师兄也没见着。”
闻言,顾西棠皱了下眉头,看看天色。
此时夜色已降,二姐是个有分寸的人,在场口那边久等不着,怎么也会到门口来探情况。
思及此,顾西棠道,“我回去找找。”
“找啥呀?你们就是瞎担心,那么大个人了还能走丢不成?”路人草窝头现身,张嘴就是吐槽。
结果话音刚落,就见雨幕中跑来个踉跄身影,“西岭,顾三姑娘……顾姑娘可回来了?”
视线搜寻车内,未见着想见的人身影,袁淮生脸色忧急更浓,“我跟顾姑娘被人群冲散,之后只找到了这把雨伞,掉落在南场附近。”
南场,卖工艺厂的地方。
离她们歇脚的场口至少隔了一里地。
“你说,你们是被人群冲散的?”顾西棠脸一沉。
二姐跟袁书生是歇在路边石墩处,人群就算往外涌,也不会专门往有石墩的地方冲,更遑论到了能将两人冲散到找不着的程度。
袁书生似也想到了什么,脸上严肃起来,“是。”
车内几人亦同时变了脸色。
“……”草窝头瞅着顾西棠沉下的脸,莫名脚有点抖,脱口而出,“这次可不是我干的!”
“回去找人!”顾西棠跳下马车,“娘,你跟二婶在这里守着。大哥去东场,袁书生去西场,老头你去北场!”
草窝头瞪眼,冲少女飞蹿的背影嚷嚷,“有我什么事儿?又不是我干的!”
嚷嚷完了,还是不情不愿往北场方向去,临走前从车上摸了把雨伞。
他可不是怕了瓜娃子,他是怕她不还他小蜘蛛。
*
密闭空间里,从男子话音落后,空气陡然安静。
马玉城。
望桥镇首富之子。
第一纨绔。
吃喝嫖赌,尽情享乐,无有不做。
这个人的名字在望桥镇有名得很。
正经人家但凡提起,皆对其不齿。
顾西芙心头一阵阵发凉。
女子跟男子单独被关在一起,已经够惹人非议了。
那人还是马玉城。
她不敢想这一幕若是被人看到,被人传出去,会有怎样的后果。
“开门!来人哪,有没有人,救命!”顾西芙爬起身,摸索到门的位置拼命拍打喊叫。
“贼人敢把我们关在这里,周围肯定是没人的,也不会有人经过。”角落传来声音,并未靠近,“姑娘,你这么喊没用。”
顾西芙充耳不闻,依旧拍打着门板,直到嗓子哑了,手破皮红肿。
外面始终无人回应。
双臂无力垂下,顾西芙滑坐门边,害怕跟绝望同时袭来,眼泪从眼眶潸然落下。
黑暗中响起压抑低泣声。
片刻后,角落里传来男子微不耐烦的声音,“你哭什么?”
一刻钟后,男子声音已经明显的暴躁,“还能不能停了?不就关一下小黑屋么,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了,要不了命。”
“我家虽是小门户,但是家中长辈极重礼教规矩,我亦自幼恪守言行不敢行差踏错。”挨着门框,顾西芙视线在黑暗中没有焦点,声音轻而缥缈,“我此前已经与人相看,很快就会议亲……马公子,跟你关在一块,能要我的命。”
“……”半晌,马玉城嗤笑一声,“操,我又没动你。”
顾西芙将头靠在门板,未再答话。
四周黑暗,整个空间严丝合缝连点光都透不进来。
不知道外面已是什么时辰,家中可有找到舟儿,可有在找她?
身上被雨水淋湿的衣裳还未干,贴在肌肤上又冷又潮,顾西芙双手环住自己,咬唇强压不断涌上鼻尖的酸意。
她好想回家。
须臾,角落那里传来动静。
顾西芙立即警惕抬头,“你做什么?”
“做什么,还能做你不成?”既然对方对自己的名声似乎颇有了解,马玉城也不装了。
“你!登徒子!”
“等我真做了你再骂也不迟。”伸手在墙壁这里敲敲那里敲敲,马玉城道,“这些墙壁都是木板搭的,应该是庙会里工艺场用来临时存放货品的小木仓。”
闻言,顾西芙讶道,“你是说我们还在庙会场?”
“否则我们两个大活人,要拖到更远的地方关起来,岂不惹人耳目?大费周章的,贼人可不傻。”手指摸到一样东西,马玉城顿了下,“嗤,你运气还算不错。”
“怎么?”顾西芙稍稍直起身子。
“像这样的小木仓,因为是临时搭建的,放的又是木器瓷器等工艺品,所以一般不会做窗户,门一关,仓内就严严实实的,雨水漏不进来。”马玉城道,“不过,五月多雨,下雨则天暗。为了保证仓内光线,工人会在仓顶做个活动天窗,铺以透明油纸覆盖。”
“……你想从天窗逃出去?”顾西芙心中一喜一忧,“可是怎么爬?”
装货物的仓库,仓顶不可能低。
黑暗中,传来男子莫名哼笑,“所以说你运气不错,这儿,有个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