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乔今秋的挖苦,李安压根儿没有精力回应。
沿途的辛苦,让本就弱不经风的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仅手脚全被冻烂,还染上了极为严重的风寒。
若不是离开木原山城的时候,知府给准备的东西比较齐全,加上天转冷之后,他们早有先见之明地买好了姜茶和一些主治风寒头疼之类的药,他恐怕已经交代在了路上。
连着打出好个喷嚏,李安本欲用自己肿得烂开的手擦擦鼻尖的涕水,但他蔫得连呼吸都费劲,手缩在衣服里,不想抬动,也抬不起来。
李安的鼻涕就那样挂在鼻尖儿上,无悔看不下去,拿出自己的巾帕为他擦了擦,没有嫌弃,只十分心疼地说道:
“再坚持坚持小师弟,就要到了!等入了城找更好的大夫具体看看,应该就能好起来了!”
眼睁睁看着李安一病就是半月,哪怕喝药看诊也一直都不见好转,身体还每况愈下,无悔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哪怕乔今秋经常拿话揶揄,想让他恢复点精神骂回来,也都无济于事。
高也此时正和元岑在外赶车,冻得手脸通红,头发胡子里也全是雪粒冰碴,听见车内几人的说话声,元岑也不无担忧。
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高也虽然没有回头,没有看到元岑欲言又止的无奈,但他清楚元岑到底想说什么。
他们无一不明白,若入了城找了更好的大夫喝更好的药,李安的病还是不好,只怕真就好不了了。
乔今秋曾经附到过李安身上,也用她的怨力尝试治过李安的风寒,可都治标不治本,每次都是才好不多久,便又重新染上,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看着乔今秋每次都被自己体内的金线折磨还起不到认何作用,李安后来也不让乔今秋近身了,她一有靠近的念头,他便念出神光咒驱逐,直到最后让无悔将她牢牢锁在紫檀柩里,哪怕到了夜间也不准放出,才“安生太平”了一段时间。
那之后,乔今秋便只有拿话挖苦,可再也没听到过李安骂她鬼丫头乔胖子……
高也他们之前,是冯烟烟和黄廷书他们的马车,胡巴覃昊等人,因为是护卫,没有资格坐车,只能骑马顶着风雪随行。
不过他们本身就是这冰封北国土生土长的人,“这点”严寒,根本困不住他们。
黄廷书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他却比李安抗冻得多,每日里都能听到他和冯烟烟的欢声笑语。
打情骂俏的话,还有【亲】热时传出的声音,让护在周边的胡巴,手上的拳头几乎一直不曾松开过。
再之后跟的,是拉载各种行李杂货的车马,铁蹄的得得之声,如数掩盖在风雪之中。
又行一程,天渐渐落黑,虽然前路仍旧看不到头,但他们都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奈何雪不见停,夜间行路不易,他们走一截到底只能在路边扎了帐篷生火做饭休息。
简单吃过些烤食,无悔一手端药,一手端粥,准备回去车上喂李安喝了。
上车的时候有些麻烦,高也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帮忙。
二人前后进入车厢,听到的除了乔今秋刻意挖苦的话语,便只有李安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听着李安似要将自己的心肺都咳出来,无悔眼睛一酸,惯常朗唤其喝药的声音卡在喉中,变成哽咽。
高也心中也不好受,但他没有酸涩得愣在原地,躬着身将粥端到李安跟前喂食。
但李安仍旧只吃两口就再咽不下去,就算强迫,没一会儿也就被吐出来。
想到他之前的状态,高也默默叹口气,后从无悔手中接过药碗,终于强硬地捏住李安的鼻子准备直接往里灌。
李安果然挣扎,药被洒了大半。
“臭道士,你这不吃不喝的,病怎么能好!你就这么想变成本姑娘身上的一坨肉?”
乔今秋看得着急,责骂两句,又让无悔将她放出。
“今秋小姐,师弟不让你出来,也是不想你因为救他……”
“他要自寻死路,我还救他做什么!被关了这么多天了,我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看着他这病殃殃的模样,我都要得病了!”
听乔今秋话中隐含怒气,无悔知道总这样将她关着也不是办法,而且李安的状态越来越差,不想想办法,万一……
无悔自然有自己的私心,乔今秋本来就已经是鬼,即便损耗些怨力,再吸三五只鬼轻易就能补回来,可李安这命只有一条,这天还愈渐寒冷,照这样下去……
不敢去想李安若真的就此一命呜呼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无悔默默地解除了紫檀柩的禁制。
看着同李安一样,日渐“消瘦”终于稍稍有些往日模样的乔今秋,高也松开李安后挪了几分。
嘴上说着不救不管,但乔今秋还是忍着被金线灼烧的痛苦,再次钻进李安的身体,为他供热清毒,然后控制他将剩下的粥和药吃光喝尽。
做完这一切之后,乔今秋并没有同以前一样从李安的体内钻出。
她就那样一直用自己的魂力为李安供着热,哪怕热得李安包括周围的高也无悔都浑身冒汗,她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眼看着乔今秋的魂魄似乎都要烧起来,高也实在不忍心,想劝她不要那么“拼命”,可话还没出口,车厢外,就由远及近,隆隆地传来了大队车马人行进的声音。
高也立即钻出厢门去看,正围在篝火边继续烤肉焖粥取暖的胡巴覃昊冯烟烟他们,也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屏息细听凝看。
夜色之中,飘飘风雪下,一条明黄如龙的队伍,浩浩荡荡行近。
为首的是一高坐在赤色骏马之上、穿戴着金色铠甲身披锦袍的魁梧男人,男人手上一杆长枪,在火光的照耀下锃锃发亮。
即便饱受风雪侵袭,也掩不住他威严高大的气势。
男人身后,还跟了百余骑着黄甲的士兵,十数杆印着“高禾”或“窦”字的金边黑旗,在队伍之中随风猎猎。
队伍中部,一辆华丽的鸾舆凤驾赫然醒目,兵士分行两侧,车驾之后,还跟了一辆小鞍车,辕上坐着太监模样的人。
随着这大队人马的辚辚驶进,当看清为首之人的样貌,高也不由自主,迅速将头缩回了车厢:
“窦……窦亥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