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放下手中的电话,拿起电视遥控器,把刚才关掉的音量重新升高。
他坐在沙发上,脚尖未着地,来回晃悠着。
从外表上看,他像是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小朋友,大约只有一米三左右,黑色的柔顺头发略长,穿着白色的休闲童装,一双素净的黑色眸子像是纯净的黑曜石,脸蛋肉嘟嘟的,还有一点婴儿肥。
一个大屏幕的电视挂在墙壁上,桌上木篮里装着青翠欲滴的饱满青提。
“《地狱厨房》前情提要...”
“拉齐姆大厨告别了一位老友。”
“本次的题目是...龙虾烩饭!”
“你们的烩饭,可以加入地狱厨房菜单。”
一个高鼻梁,深眼窝,五官立体,戴着高厨师帽的厨师,负手而立,对着下方参赛的选手说着这些话。
《地狱厨房》是一款以厨师为主体的电视综艺节目,在主厨戈登·拉姆齐全权决定下,逐步从12至20个参赛选手中淘汰直到最后一位赢家成为冠军,胜出者将会有担任高级餐厅厨师长一职的机会。
每位有抱负的厨师都是来自不同背景,所有参赛选手都会在位于洛杉矶的地狱厨房进行比赛,一开始拉姆齐要求厨师烹饪他们的招牌菜,并由拉姆齐判断好与坏。
康斯坦丁看的是中文配音版,他已经看了好多集了,每一集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非常喜欢这款节目,并且对其中出现的各种菜肴兴趣十足。
每次看着主厨戈登说“一坨屎都比你做的菜好吃!”,“这叫作摆盘?这里不是你的街边摊小推车!”
他都会想,“要是换我来,说不定可以比他们做得更好。”
康斯坦丁很快就在选手们的独白下沉浸到节目当中。
“这次的题目,是惠灵顿牛排...”
主厨戈登为选手们展示了今天的菜单,将会有数名厨艺不合格的选手被淘汰出局。
康斯坦丁一边点头,一边拿着笔在小本子上抄写。
纸上写着食材和做菜步骤。
“洋葱,菠菜,蘑菇...”康斯坦丁嘴里念叨着,圆珠笔的尾部轻轻敲动额头,“酥皮是是什么?芝士的话,我记得好像是那种黏黏的东西,厨房里好像还有...”
他重新诞生到这个世界不过两月,两个月前,他还是一个需要人喂奶、换纸尿布的婴儿,生活都不能自理。
大约在第十天的时候,他才成长到自己能上厕所的地步。
回想起那十天,简直是地狱般的时光。
每当他屁股传来温热触感的时候,他就知道,要遭事了。
苏恩曦总是会捏着鼻子把他抱起来,为他清洗屁屁,然后换上一张新的纸尿布。
即使到现在,他都不太敢和苏恩曦对视,那张脸,总是会刺激他深处的记忆。
好在他的身体已经发育了不少,基本的生活可以自理,只是常识方面还欠缺很多。
就像是古代人穿越到现代,一开始他还被电视机里的小人给吓了一跳,和苏恩曦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必须要抱着一个枕头,不然总是害怕会被电视机给吸进去。
世界真是大变了个样,他必须要从零开始认识它。
不过有哥哥陪他,每个星期,路明非都会带着老唐来这边看他一次,或是去外面的餐厅吃饭,或是去电影院看电影吃爆米花,他和哥哥一起体验新奇的事物。
康斯坦丁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第一次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多精彩的事情。
他给自己定了一个龙生目标——成为戈登拉姆齐那样有名的厨师,开一家属于他自己的餐厅!
为此,他正在努力学习中。
一个专注于炒菜的龙王,说出去可能要给人笑掉大牙,不过他本来也不喜欢打打杀杀,每天看看电视,学学做菜的生活也挺美满的。
他就是这样一条没有志气的龙,如果可以,他甘愿舍弃龙王的身份。
青铜与火之王这个名号对他来说一直是一种枷锁,但哥哥和他说,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青铜与火之王了,他就是康斯坦斯,也只是康斯坦丁。
听到这儿的时候他大哭了一场,以为哥哥又不要他了。
经过了长达半个多小时的解释,他才大概明白哥哥的意思:
以后不用再去想打打杀杀的事儿,做你自己就好了。
他不是很懂什么叫“做你自己”,过去的漫长岁月里,他一直都是跟随着哥哥的步伐过来的,哥哥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忽然间告诉他,让他做自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好他以后的所有时间都可以用来思考这件事,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来。
凡事都得分步骤,今天的目标就是把惠灵顿牛排做出来!
他认真地点头,继续观看《地狱厨房》。
一小时后,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水雾氤氲,苏恩曦只裹着浴巾就从浴室里走出来,脚上穿着小白兔棉拖鞋,少女嫩滑的肌肤上透着一抹淡淡的红润。
房间里24小时都开着空调,她倒也不觉得冷。
“帮我吹下头发。”她坐到沙发上,撕开面膜敷在脸上。
“嗯...”康斯坦丁侧过头,抱着一个皮卡丘玩偶,一点点挪动到苏恩曦的旁边,伸出右手。
“不是我说,你个龙王害羞啥,你在这儿都住了两个月了,还没习惯吗?”苏恩曦两条纤细的腿交叉着,手指在桌上的平板滑动。
康斯坦丁的头更低了,他抿着嘴,伸出的右手掌心出,一团热烘烘的风吹出,很快就把苏恩曦的头发吹干。
“吹好了,苏姐姐。”康斯坦丁连忙收回右手,端正地挪回去,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
“果然比吹风机好用多了。”苏恩曦点点头,“要是你去洗发店做这个服务,生意一定爆棚。”
“对了,姐姐,刚才路哥哥打电话过来,说让我们去日本一趟。”康斯坦丁说。
“去日本?”苏恩曦侧头看过来,康斯坦丁又把视线挪开,装作不经意地望着窗外,“他什么时候打的?”
“就在你洗澡的时候。”
“嗯,我知道了,那明天就出发吧。”
苏恩曦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安排航班的事。
随后她又拆开一包薯片,躺在沙发上,对着平板,一顿操作。
倒不是在打游戏,而是在购入股票或者卖出。
她就是传说中那种分分钟几千万上下的人,拿着一个平板就掌控着无数家公司的生杀大权。
“那个,姐姐,你知道酥皮是什么吗?百货商场里有卖的吗?”康斯坦丁忽然问。
“你要这玩意干嘛?”苏恩曦疑惑地说。
“我想...做惠灵顿牛排。”
“惠灵顿牛排?你想吃这个?我直接找厨师做好送过来就行了。”苏恩曦放下平板摸了摸肚子,“正好我也有点饿了,吃份夜宵也蛮不错。”
“不是,姐姐。”康斯坦丁连忙摆手:“我不是想吃,我是想...是想自己做...”
“自己做?”苏恩曦看了康斯坦丁一眼:“行,那我托人把食材送过来,顺便让他们排一个星级大厨过来给你做辅导。”
“不用了,不用了。”康斯坦丁摇头道:“都这么晚了...”
苏恩曦白了他一眼:“拜托,你可是龙王耶,龙王把下属挥之呼去不应该很熟练吗?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给钱,他们过来,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恩曦的语气并不见外。
一开始她对康斯坦丁还小心翼翼的,毕竟是龙王,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格,惹怒了他会有什么下场,但经过两个月的相处,她已经完全摸透了康斯坦丁的本质。
这根本就是一个模范少先队员、全国三好学生优秀代表,走在路上见到碰瓷的都会立刻掏钱的纯纯大冤种。
他太单纯了,苏恩曦觉得拿颗大白兔奶糖就能把他卖了,他大概还会很高兴地帮自己数钱。
“姐姐你告诉我酥皮是什么就好了,我明天自己去百货商场买吧。”康斯坦丁说。
“明天我们就坐飞机去日本了,哪有时间让你去买酥皮。”苏恩曦摇摇头。
“好像是哦...”康斯坦丁挠挠头,“那就算了吧,等下次有机会再说。”
“...”苏恩曦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真的是龙王吗?不是哪家走丢的小孩子?
她轻叹一口气,在平板上订购了一袋酥皮。
约十分钟后,她打开门将外送员挂在外门把手上的酥皮取下。
“你要的酥皮。”她把袋子扔在桌上。
康斯坦丁抬头,总算是和她对上了眼。
“别看我了,买都买回来了,也不可能再退掉。要做就赶紧去做,做完了快点去睡觉,明天9点的飞机,别睡过头了。”
苏恩曦说着自顾自地走到浴室,对着镜子撕
耳边传来了天然气开火的声音。
她倒是不担心康斯坦丁会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再怎么说也是掌管火元素的龙王,对火候的把握还是不错的。
这已经不是康斯坦丁第一次下厨了,他之前还做过蛋炒饭和别的料理,味道也算是登得上台面。
他开始做饭后,苏恩曦的一日三餐都交给了他处理,点外卖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只是他身高不太够,做饭的时候必须得垫一个小板凳在脚下,围裙都要拖到地上,有种莫名的喜感。
苏恩曦也不理会厨房那边,精华液、护肤霜啥的往身上抹。
女人嘛,都爱美,她也不例外。
况且女人普遍比男人衰老得更快,如果不好好保养的话,很快皮肤就会变得干干的,没有水分。
一阵操作之后,厨房那边也暂停了声息。
惠灵顿牛排是很著名的国际料理,苏恩曦自然是尝过的,这道菜工序并不复杂,一般人来做大约需要一个小时,但康斯坦丁不一样,他用上言灵,连烤箱都不用,一会儿就做好了。
来到大厅,切开的惠灵顿牛排已经摆在盘子里了。
康斯坦丁托着长长的围裙,望着苏恩曦。
两人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面对面坐着一起吃。
吃完后康斯坦丁又拿着盘子去洗碗。
苏恩曦心想他如果生在人类的家庭里,一定是个能把奖状贴满墙壁的好学生吧,为什么偏偏会是个龙王呢?
...
日本。
源稚生披上黑纹付羽织转身出门。
大幕前摆着八张小桌,桌上供奉着不同的长刀,刀柄上用黄金描绘着八种不同的家纹,分别是橘家的十六瓣菊、源家的龙胆、上杉家的竹与雀、犬山家的赤鬼、风魔家的蜘蛛、龙马家的马头、樱井家的凤凰和宫本家的夜叉。
这里是家族的神社,肃穆庄严。
诸位家主保持着肃静,唯有上杉家主拿着手机点个不停,屏幕的蓝光照亮了她如瑰丽红宝石般的双眸。
虽然她用黑纱遮面而且穿上了男人穿的黑纹付羽织,但宽大的和服遮掩不住她的身体曲线,玲珑窈窕,显然是青春少女的身材。
政宗先生望着她,张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摇摇头没说话。
所有人都屈膝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双手按着膝盖,腰挺得笔直。
源稚生入坐后,内三家和外五家的家主就全部到齐了,他是最后一个到的,安顿总部交换生团队耗费了一些时间。
这场会议在供奉祖先灵位的神社中举行,气氛极其凝重庄严,每个人都竭尽所能表现出这个场合该有的仪式感,但上杉家主旁若无物,眼中只有自己手里的那个小小手机。
已经有几十年没举办过如此隆重的会议了,在场的许多人平时都分散在外地,为家族驻守不同城市的地盘。即便是每年新年的庆典,到场人数也不过是这次集会的一半。
若不是因为最近“white”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提前给家主们发了召集令,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就无法把这些黑道头领凑齐。
“绘梨衣,待会再玩吧。”源稚生低喝道。
上杉家主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手机放到桌下,低下头,仿佛这样就没人知道她在干什么了。
源稚生叹了一口气,也没法多计较。
他知道绘梨衣现在心情不好,说太多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