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个部落的?”
“你身上穿的皮甲,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个部落有过啊!”
少康身上新奇的皮甲,让黄袍老人暂时放开了忧郁的心情。
见黄袍老人一直盯着自己穿的皮甲,少康又嘚瑟起来,高高挺起胸膛,自豪地说道:
“我是防风氏部落的,我父亲是防风氏族长!”
出来转了一圈,他发现老头子在各个部落很是有些名声,各个部落只要是上了年纪的族人,都知道老头子,很多还对老头子很是敬服。
只要是知道了他是防风氏族长的儿子,对他的态度,立时就大大不一样了,变得热情很多,重视很多。
一次两次后,他便学会了,介绍自己的时候,都要带上一句“我父亲是防风氏族长”。
果然,黄袍老人的表情立刻变的不一样了。
“你们防风氏不但能纺织出防风布,还做出了这样的皮甲?”
“防风氏现在这么厉害了吗?难道,防风氏族长找到了真正沟通天神的方法,获得了天神的技艺了吗?”
以前,他和防风氏族长有过交流,对每次祭祀,获得的天神意志,总是不明不白,很是苦恼。
他们一度怀疑,天神是没法沟通的。
可是,有些巫,又总是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得到了天神的旨意。
比如,大巫,每一次祭祀都能得到天神旨意,并且还非常清晰明确。
一次两次还好,可是却每次都能得到,一次也没有落空,难道大巫是天神的宠儿?
这一次,天神说,你的部落缴纳的稻子少了,天神不高兴。
下一次,天神说,你部落纺织的绢,天神很喜欢,需要多多奉献给天神。
难道天神也吃稻子,也要穿凡人纺织的绢布?
同样都是巫,都是一样虔诚地祭祀,怎么结果就是不一样呢?
为此,防风氏族长就曾发誓说过,一定要找到能真正和天神交流的方法。
如今看防风氏出现一样又一样,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让他不得不这么想。
少康眼睛一转,附和道:
“是啊,是啊,我父亲找到了和天神交流的方法了。”
青就是神人下凡啊,族长和青的交流,不就是和神人的交流吗?
说族长找到了和天神的交流方法,也没有错啊。
尽管青这个下凡的神人,很没有神人的样子。
可能,下凡了的神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吧,毕竟从来没有谁见过下凡的神人啊。
带路来的老人立刻激动起来,大声道:
“你们竟然还相信啊……哪有什么和天神交流的方法,哪有什么天神的旨意?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为什么大巫每次都可以接受到天神的旨意?”
“是因为他比我们虔诚吗?”
“是因为他的舞蹈、吟唱比我们跳得好、唱的好吗?”
“是因为他用的祭品比我们更受天神喜欢吗?”
“不是啊!”
“你看啊,在天神的旨意下……”
“为什么受损害的总是其他的部落,享有好处的总是大巫的部落?”
“为什么其他的部落的族人经常挨饿,而大巫的部落却总是有吃不完的食物?”
“为什么其他的部落族人越来越少,而大巫的部落的族人却越来越多?”
“在天神的旨意下……”
“为什么其他的族人总是需要辛勤地劳作,大巫却可以只用动嘴而不用劳作?”
“为什么其他的族人个个像芦苇杆子一样的瘦弱,大巫却可以像秋天的野猪一样,越来越肥?”
“是因为……”
“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神的旨意,所有的天神旨意……都是大巫的旨意啊!”
少康吃惊地看着老人,这个老人也是巫啊,怎么……比老头子的想法还要夸张啊!
不怕亵渎了天神?
华服老人却并没有吃惊,但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沉默了。
这样的话,他听过老人说过很多遍了,可是,他却不愿意相信。
他心里很不愿意承认,天神的旨意是假的……但是,事实,似乎就是这个样子的。
现在部落面临的危机,终于让他对天神依然存在的幻想,破灭了,他心中对天神的最后一丝虔诚……消失了。
“你们迁徙吧,迁徙到防风氏去吧!防风氏族长我们都熟悉的,他是不会让跟随他的人吃亏的。”
“不迁徙,蚕风氏的灾祸,永远不会停止的啊!”
“存放稻子的仓库发生了大火,我可不认为是上天降下的灾祸啊!”
少康脱口而出:“大巫干的?”
两个老人默默对望,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
少康又说道:“蚕风氏族长的死,不会也是大巫干的吧?”
阿姮和他说过她父亲死得很奇怪。
两个老人依然沉默,最终同时叹了口气。
大巫的部落太强大了,汪芒国其他所有部落加起来,也没有大巫的部落强大啊。
蚕风氏300来人的部落,就已经是汪芒国第二强大的部落了。
少康立刻咬牙切齿地怒骂起来,他心里下了决心,绝不放过大巫!
蚕风氏族长,可是阿姮的父亲啊。
这个仇恨,就大了!
哪有什么灾星,这都是……人祸啊!
“迁徙吧!”
黄袍老人艰难地说道。
……
黄袍老人站在土台上,默默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自蚕风氏的始祖在这个地方定居以来,蚕风氏在这个地方,已经生活了不知道多少个百年了。
蚕风氏的族人,已经从骨子里忘了,什么是迁徙了。
现在要离开这个不知道生活了多少个百年的家园,他心里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有一个很重要,看不见,又说不清楚的东西,从他心里脱离了出来,离他而去了。
他伸手想要抓住,可是伸出的手,却是徒劳地抓了个空,虚弱的手中,什么也没有。
他留恋地看着所有的一切。
台地上,孩子们依然开心地玩耍。
迁徙之后,孩子们还能这样玩耍吗?还有这样的台地给孩子们无忧无虑地玩耍吗?
河道边,妇女们如常地用罐子取水。
迁徙之后,有这样的河道给族人取水吗?这个河道没有了族人取水,还会是一样地流淌吗?
周围的桑树,秋风中依然挺拔。
迁徙之后,来年依然会是绿叶满树的吧?只是,采桑的人,却再也不是自己的族人了。
地下的先祖,依然在注视着部落吧。
迁徙之后,在那遥远的地方祭祀,躺在这里地下的先祖,还能接受到子孙的敬献吗?
……
他缓缓闭上眼睛。
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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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良渚当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