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戏里戏外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schcdx”这个号的消息箱就被挤爆了。明明是邵沉的新代言,来嘲笑他的人却多得好像这是schcdx的新代言一样。

【绝了,原来schcdx和邵沉是双向的,这没人嗑?我先嗑了】

【我说什么来着?世界上只有一对cp永远不会塌房,那就是邵沉×schcdx!!】

【家人们,我今天在网上冲浪,看到一个令人落泪的小故事:B一直喜欢A,但是B以为A不知道,其实A什么都知道,A听说B喜欢吃键盘,于是专门为B代言了一款新键盘。至于A和B是谁,想必懂的人自然懂】

此人成功带了一波节奏,下面回复清一色都是:【这B不就schcdx?】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刷:【这B喜欢的不就邵沉?】

两句话说得不是骂人胜似骂人,一个模棱两可的代称“B”让人感觉自己被骂了一样。

谢忱:“……”

他再点开邵沉的微博,果然是今早转发了一条品牌方的微博,是键盘没错,官宣了邵沉是代言人。

往下划了几下,他还在这条微博下面发现了自己的假粉。

邵沉的粉丝不会控评,所以有个假粉竟然有幸挤到了前排。

【@schcdx,看了你这么多年乐子也没给过你演出费,刚好今天邵沉代言键盘,喜欢哪款自己过来挑,我们众筹给你买,不用谢】

下面不少前来观光的假粉们:

【粉色怎么样?猛男就吃樱花味】

【绿色也不错,真男人就要带点绿】

除了同来观光的假粉们,这条评论下面还有邵沉的粉丝们。

邵沉的粉丝对“schcdx”这个人绝不陌生,甚至对他观感非常微妙。

先前那个火出圈的视频出自schcdx的手笔,歪打正着地带来了不小的热度,并且至今还在持续。可点进schcdx的微博,几乎隔个两三条就能看到他骂邵沉的言论,毫无疑问,他依然是邵沉最大的黑粉。

【你们这些schcdx粉能不能不要舞到这里来啊!!】

然后谢忱看见他的那个“铁粉”怼了回去:【孩子喜欢吃键盘怎么了?你有意见?邵沉×schcdx这对cp真到让你害怕了是不是?你也急了你也急了你也急了】

谢忱实在没眼看了,索性把微博关闭。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走出洗手间,回到原来的位置。

邵沉还坐在原来的地方,悠闲地玩着手机,见谢忱过来了,才抬头瞥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去这么久?”

谢忱敷衍地应了一声。

又听邵沉含笑接了下一句:“真的去看我的微博了?”

“没看。”谢忱没好气地回答道。

邵沉不是很在意地“噢”了一声。

他观察着小少爷的表情,凭他对谢忱微表情的了解,他猜测等会儿小少爷就忍不住了。

果不其然,过了不到一分钟,谢忱就忍不住不爽地问:

“你这代言到底谁给接的?”

别是哪个环节混入了他的假粉,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合?要不是他通晓剧情,他差点以为主角是故意的。

“我自己接的。”

“……”谢忱含糊地嘀咕了一声“你怎么就接了个键盘”。

“什么?”

“没什么。”

“原来那个,”谢忱又问,“怎么回事?”

要是邵沉按原计划拍了ZUIGO的代言,他也不至于被这么多假粉当乐子!

邵沉并不知道谢忱的真实想法,他倒是知道,怎么谢忱去个洗手间的时间,连他掉了代言的事情都知道了?

“你不是说没看?”

“你管我看没看?”谢忱硬邦邦地威胁他,“你说不说?”

“说。”邵沉好笑地举起双手投降,依照他的意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

这事说来也不复杂,当时安珂本想给他找一个高端点的代言,因为邵沉出道这么久,从来没有接过高端代言,所以她专门挑了一个,想着这样也许能让更多品牌方看到他的商业价值。

她好不容易说服邵沉,跟ZUIGO那边也打好了招呼,结果他们临到头来变卦了。

不过本来也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邵沉对这个也没有很执着,没了就没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所以他们答应了又放你鸽子?”谢忱皱眉道,“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要是邵沉早点说,他亲自出面,他就不信ZUIGO还敢这样随意地出尔反尔?

其实邵沉并不怎么在意失去的ZUIGO代言,不过谢忱看着很在意的样子——明明是他的代言,谢忱怎么比他还在意?

“说什么?”

谢忱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护短的刺猬,表情凶神恶煞,头发就像炸起来的刺,一看就不好惹。

邵沉略微有些好奇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还以为会摸到一手刺,没想到一点都不扎人。

他摸了两下就收回了手,声音里带着笑意:“小事,用不着老板出头。”

谢忱的头发剪得短,所以看起来扎人,摸下去就会发现意外地软,跟想象中的触感完全不同。

谢忱猝不及防被人摸了脑袋,好像是被人当作幼儿园小朋友对待了,什么气势都没了。他愣了愣,猛地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说着正事,干什么突然碰他脑袋?!

邵沉摊开手掌给他看,语气略带无辜地说:“没干什么。”

谢忱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导演打断:“你们准备一下,很快要拍下一场戏了。”

-

休息过后,他们便开始拍下一场戏。

这场戏主要是两位主演的对手戏。

秦岸走后,江霭开始频繁做梦。

秦岸送的那条项链他碰都没有碰过,逃避似的把它藏进了最里面。

明明这条项链他只看了几眼,可它在梦中的景象是那样清晰,包括吊坠上繁复的刻文以及红色的流光,都能逐一复现。

那条精致漂亮的项链像缠绕在脖颈上的毒蛇,一点点盘绕收紧,直到勒出红痕。

江霭沉在梦境之中,梦里他躺在一个平面上不得动弹,眼前蒙着一层黑纱。视觉被剥夺的情况下,剩余的感官就显得尤为清晰。

他听见渐近的脚步声,随后是进门的声音。

一步,两步,三步。

来人从进门到走到他身边不过三步。这是个逼仄的空间,江霭在心中暗自丈量着。

这人走进来之后,就像在观察一件待拆的礼物,绕着他缓慢走了一圈,手指在台面上轻轻敲击着。

江霭听着这一下一下的敲击声,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想要收紧握拳。

那人好似察觉了他的意图,轻轻抚平他蜷缩起来的手掌,然后又在他手掌上轻轻打了一下。

江霭不敢再动。

那人低笑一声:“你醒了。”

他说的是肯定句。

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江霭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

紧接着,原本敲击在台面上的手指来到他的脖颈,顺着他的颈动脉往下,最后停在左侧锁骨末端。

江霭精神紧绷起来。

下一秒,那人从一旁抽出一支红笔,慢条斯理地摘下笔盖,反扣到笔身上。

笔尖点在肌肤上。

尖锐的触感在江霭肌肤上游走。

他像横陈在桌面上的一张白纸,任由这位不速之客在他身上轻描淡写地描了三笔。

一笔偏左,一笔偏右,一笔中间。

——A。

倘若他能看见,就会发现那是一个红色的“A”,犹如毒蛇的利齿刺破肌肤后浮现的斑驳印痕。

完成之后,此人伸出两指,勾下蒙着江霭眼睛的黑色纱布。

一下子从黑暗转到光明,他的眼睛不太适应地眯了起来,过了几秒才完全睁开来。

方才那个人正吊儿郎当地坐在他旁边的台子上,似笑非笑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医生。”

他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秦岸!

“欢迎加入红A。”

就在这时,江霭猝然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依旧是他的房间,他正躺在床上,没有绑带,没有黑纱,没有项链,一切都如同往常一般。

像是想要验证什么似的,他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镜子前扯开衣服。

看见镜子里的景象,他松了一口气。

他的锁骨末端一如往常,什么也没有。

这个梦就是下午这场戏的全部场景。

对江霭来说,这只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醒来就万事大吉;可对谢忱来说,这却是实实在在的现实——此刻他正躺在台面上,绑带缠着他的手腕,黑纱蒙着他的眼睛,那条项链正环绕着他的脖颈,红A恰好卡在锁骨中间的凹陷处。

谢忱躺到台面上就开始紧张了,他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甚至没等邵沉的角色出场就想NG。

他闭上眼睛,想起上回邵沉带他入戏时说的话——他就是江霭。

他就是江霭,所以应当保持足够的冷静和清醒,静静地观察周围情况,窥伺时机逃离这里。

如此默念了几遍之后,他渐渐代入角色,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一些——比起紧张,更多的是疑惑和探究。

摄影师开始运镜,依次特写他的手腕、眼睛、脖颈,最后落在那个红A吊坠上。

脚步声开始出现,接着有人推门而入。

这场戏谢忱大部分时间都被蒙着眼睛,而江霭的人设又致使他这段是面无表情的,所以这场戏的演绎大多都落在细微的肢体动作上。

他听到手指敲击在台面上的声音。

谢忱沉浸在戏中,心中疑窦丛生,这是哪里,这个人是谁?那人的指尖来到他的脖颈,顺着他的颈动脉往下,好似要揭露一个秘密。他原本笃定这个秘密不存在,可这人的动作让他的笃定动摇,好像那里真的埋藏着什么秘密。

谢忱感知到邵沉食指上的茧,轻轻落到肌肤上,有点痒。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记得这只手。在医院,在黑暗里。在宴会,在喧闹中。他牵过这只手。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摘下笔盖的声音,“咔哒”一声。

镜头拉近,红色墨水在白皙的肌肤上晕开。

这个镜头长达三秒,写“A”字,一笔一秒,刚好三笔。

尽管谢忱早已熟知剧本,但那种笔尖落到肌肤上的感觉却不是剧本三言两语就能描述得清楚的,他下意识地想要挪动,逃离,可是他无法动弹。

“等……”

谢忱脱口而出一个字。

这不是剧本台词,也谈不上什么即兴发挥,念下去这场戏就要NG了。

不远处的导演皱起眉头,“停”字近在嘴边。

“能不能先——”

谢忱想说“能不能先停下”,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就在这时,“A”字已经完成。那人的食指轻轻抵到他的嘴唇中间,将他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一个动作将谢忱再次带回戏中,原本要喊停的那句话也戛然而止。

导演把那个“停”字也咽了回去,这场戏还能继续,如果后续不NG,甚至比原剧本更好。

紧接着,那人的食指勾下蒙着他眼睛的黑纱。

突然的光亮让谢忱眯起眼睛,过了好几秒才完全适应过来。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分明是秦岸!

笔尖在肌肤上游走的触感仿佛还没完全消散,他的目光落到秦岸手中的红笔上。

觉察到他的目光,向来分得清拍戏与现实的邵沉,说出了一句似秦岸、又似邵沉的台词:“抱歉,你太像一件礼物了。”

他像在解释秦岸这么做的缘由,却又掺着一点旁人觉察不出的,邵沉握着红笔在他身上描画时的直接想法。

这也不是剧本台词。

谢忱怔了怔。

他微微偏头去看。

仍是戏里,仍是秦岸。

秦岸正坐在旁边的台子上,仿佛刚才的所作所为都不是出自他的手笔,他似笑非笑地跟江霭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医生。”

“——欢迎加入红A。”

谢忱低头去看。

只见他的锁骨下方,多出了一个鲜艳的红A。

“卡!”

拍这场戏时颠倒了顺序,先拍的梦醒,然后才拍的梦。所以导演喊“卡”之后,谢忱并不会像江霭一样,起床照镜子,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梦。

那个红A,此刻正切切实实地印在他的肌肤上。

导演已经去跟摄影师讨论刚刚的拍摄了,周围的场务也各自在做自己的工作。只剩他们两个拍完戏的人闲了下来。

谢忱偏过头,邵沉那双深邃的瞳孔正望着他。

谢忱的衣领保持着刚刚微微敞开的状态,那个邵沉刚刚亲手写上去的红A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已经是戏外,又好像仍在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