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蓝梦舟没疯?”
秦时雨回忆了一下见到蓝梦舟时的情景,因为太过混乱,当时又有成煌羽暗中下手,她反而没注意到蓝梦舟的情况。此刻想起来,她居然想不起蓝梦舟到底是什么样子。
雁过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我不知道。”
“你怎么了?”秦时雨伸手,将蹲在自己肩头上那个小小的雁过捧在了掌心,“是受伤了吗?”
刚刚在对阵成煌羽的时候,是雁过保护了她,在那种情况下,她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累了……”雁过蹭了蹭秦时雨的手指,“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声音逐渐消失,秦时雨仔细一看,雁过已经陷入了沉睡,小肚皮轻微起伏着,仿佛还能听到若隐若现的呼噜声。
“这就睡了?”
嵇放很不客气地抬手戳了戳雁过的小肚皮,“估计消耗太大了,本来就是幼崽,身体受不住,这不叫睡着,这叫陷入沉眠,说白了就是昏过去了。”
能撑到现在才昏睡过去,雁过也是不放心秦时雨的安全呀。嵇放暗中笑了笑。
“黑窑石在他身上?”嵇放又戳了戳,雁过这小肚皮的手感确实太好了。
“师兄你别欺负他了。”秦时雨把雁过往怀里拢了拢,寻思着该怎么收拾,才能让雁过更舒服一点,“黑窑石是雁过想买的,而且但是我也不知道那就是黑窑石。”
身为上古血脉,雁过能开辟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来放东西,完全可以理解。所以雁过的东西都是他自己收着,秦时雨也从来没问过。
“如果在你手边的话,你还可以让他吃两块,对于他的恢复有好处。”再怎么是上古血脉,那也是妖兽的一种,黑窑石的对雁过一样有用。
要不然雁过当时也不会让秦时雨在摊子上花大价钱买下那几块石头。
嵇放很遗憾地搓了搓时候,“想必他也知道,应该自己早点吃两块才好。不过小师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雁过还是个幼崽,之前一直不愿意显出原型,大概就是觉得这样子太弱了。毕竟是幼崽,为了保护你,当时那体型不小,肯定用了不少力气。”
秦时雨手指轻轻揉了揉雁过的后脑勺,“就他那人形的样子,也没见有多强啊……”
不过从妖兽幼崽变成人类幼崽的样子,确实很有迷惑性,至少像嵇放这种手痒痒人,也没好意思对雁过的人形下手。但是也不排除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毕竟那路都走不稳的幼崽形态,看上去很好欺负。
“师兄,你在南斗宗有认识的人吗?”
嵇放一挑眉,“你想干什么?”
她想调查蓝梦舟。
故事中的蓝梦舟是个受害者,但是以她的强悍还有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修士这样的神识强度,要说疯魔,还不如说入魔更常见。
可蓝梦舟表现出来的情况,就像是村子里疯魔的妇人一般。
秦时雨当时还脑补了那个只会不停念叨孩子被狼叼走了的祥林嫂,后来才惊觉,这个社会背景完全不一样。从秦铭口中了解到的蓝梦舟,再结合现在的蓝梦舟的情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且雁过还说,蓝梦舟找到他,是为了黑岩石,并不是大家以为的蓝梦舟看到一个跟她死掉的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就发病了。
如果说蓝梦舟是装疯,也解释不通,到底面对的是怎样的绝境,才让一个那么强势的人,要选择装疯来避其锋芒?
成煌羽是很明显有问题,但是这人在南斗宗根基很深,至少在南斗宗眼里,成煌羽是值得信任的人,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成煌羽的地位也没受到影响。
刚刚如果不是秦时雨拿出了影音石证明成煌羽居心不良,说不定南斗宗那些人还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这件事随风散去。
毕竟,这不是一个法治社会,虽然自诩正道的人,还勉强用道德的标准规范着自己,但是修士与天争命,大多数人走得还是强者为尊胜者为王的道路。
又有几个人,没做过杀人夺宝的事。
南斗宗说不定还会觉得成煌羽最大的问题不是对秦时雨出手,而是对秦时雨出手不仅被大家看到,还留下了证据——面子上过不去。
秦铭找上南斗宗,就是要把这事情闹大,他闺女可不能白受这份委屈。
南斗宗还想要面子,那就没道理再包庇成煌羽这样披着人皮的人渣。
秦时雨希望嵇放去帮秦铭,因为她觉得秦长老的性格,到时候很容易一言不合跟人打起来,虽然打架这是秦长老从来没怵过,但这是人家的地盘,秦时雨担心秦铭吃亏。
嵇放的表情很是微妙,喉头上仿佛隐藏了许多的笑意,叹道:“小师妹还是不够了解师尊啊!”
“哈?”
“还是说,师尊在小师妹面前,隐藏得太好了?”
“师兄你在说什么呢?”
嵇放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秦时雨,“小师妹觉得我和你宁师姐像是吃亏的人吗?我和宁红衣从小跟着师尊,在师尊身边长大,受师尊的教诲,你觉得要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来我和宁红衣这样的徒弟?”
秦时雨懂了:“……”
虽然她对以前的秦铭没什么印象,不知道秦铭之前在秦时雨面前是什么样的形象,但是想到自己亲爹当初人前人后的两副面孔,似乎也没什么不能理解。
想到秦铭打上腾峡峰削了人家山头,又利落救回玄音宗三位长老,这次更是直接冲上去找南斗宗算账。
秦时雨捂着额头:“我懂了,师兄,就麻烦你了。”别让秦长老给人打得太惨了。
嵇放笑着拍了拍秦时雨的脑袋,“你就别到处跑了,晚点你师姐就回来了。”
嵇放看了一眼褚骁,一切尽在不言中。说起来,褚骁到现在还没离开,摆明也是不放心秦时雨的。不过有褚骁在这里看着,他就算离开也放心一些,说真的他也挺担心师尊的。
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对秦时雨出手,一来是觉得秦时雨实力低微不值一提肯定能一举得手,二来肯定也是有依仗,没那么容易落人话柄。
可惜的是居然在秦时雨手里翻了船。
成煌羽那个习惯演戏,时时刻刻表现自己的温柔和无害的人,也有一时间的词穷。
“于宗主,你怎么说?”秦铭也不客气,找到宗主所在的大殿,正好大部分参加正道大比的各宗门话事人也都在,他直接就把影音石放了出来,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南斗宗宗主于意鸣一脑门子黑线,秦铭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可他也没想到秦铭就这么大咧咧地将影音石放了出来。
成煌羽对秦时雨动手的景象,无比清晰地落在了众人的眼中。这让他要如何解释?
可秦铭想要的不是解释。
成煌羽大家都认识,当年的事闹的天翻地覆,大家也都知道。虽然成煌羽表现得很是懦弱没担当,但是由始自终,他和那女修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甚至到最后蓝梦舟下手对付那女修的时候,他也只是表现出了对弱者的同情。他将自己的位置放的十分准确,因此到最后错的都是那纠缠不休的女修和得理不饶人的蓝梦舟,他成煌羽只是不忍心而已。
所以大家都有些看不起成煌羽,但也并没觉得他有多大的错,甚至因为他为人不错,这些年又乐于助人,对待弟子也平易近人,在宗门里的风评还算不错。
如今秦铭这影音石一放出来,大家首先的反应就是,那不像是成煌羽,至少不像是成煌羽能做出来的事儿。
秦铭眼神扫了一圈,顿时就看懂了大家的眼神,冷笑道:“怎么,想说是有人顶着成煌羽的脸做出这等事,就是为了挑拨天极剑宗和南斗宗的关系?犯不着。”天极剑宗和南斗宗的关系,也没大家认为的那么好,“这影音石记录的只是一部分,后面的事情,我们可都是亲眼所见,至少三长老和七长老,可都是在场的。”
匆匆赶来的三长老和七长老,连带另外两个宗门的长老,都也站在了大殿中,成煌羽也在其中。
秦铭顿时笑道:“这一路上,成煌羽可有离开几位长老的视线?”
三长老和七长老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话从何而起,另外两位长老却听出了秦铭的话外之意。
“并未。”
“那正好,”秦铭拱了拱手,“于宗主你们也可以看看,这成煌羽可还是你们南斗宗原装的成煌羽,如果是原装的,那就要好好问问,我秦铭是何处得罪了成长老,要对我闺女狠下杀手。如果不是原装的,那就更好说了,给秦某一点时间,必然将这层人皮撕下来,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人是鬼!”
成煌羽顿时诚惶诚恐地冲秦铭施礼,“秦长老言重了,是成某的不是,让秦小友受惊,万死难辞其咎。”
秦铭冷哼:“也没见你去死啊。”
成煌羽:这话就让他没办法接了。
顿时苦笑道:“是,成某的错,秦长老但有所言,成某莫敢不从。”
“那你敢不敢实话实说而不是顾左右而言他,模糊大家的视线,影响大家的判断,想将大家歪到什么方向去?想说我女儿无理取闹,还是说她不识好歹?”
“不不不,怎么可能。”成煌羽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脸上的表情更是无奈。
仿佛秦时雨的无理取闹没看到,秦铭的无理取闹很是明显。
“秦长老是真误会我了。”
“好,是不是误会不重要了。我只问一句,这可是真的成煌羽,并不是哪里来的不知名人物,顶着成煌羽的皮子,在南斗宗作乱,于宗主你说呢?”
“成煌羽啊……”于意鸣捏了捏袖子,仿佛也不知道说什么,“你要我说你什么好……秦长老,这确实是成煌羽没错,可这事——”
“那这事就没什么误会了。”他亲眼所见,那一击之下,寻常化神期修士都要全力应对,何况秦时雨才金丹期修为。
如果不是秦时雨身上有那么多护身的法宝,小姑娘又聪明地求救还撑了那么长时间,恐怕他赶过去的时候,连秦时雨的尸体都看不到了。
“成长老,不知秦某可否有幸与成长老一战?”
成煌羽:!!!
众人:啥?
秦铭笑得十分灿烂,“反正金丹擂台已经被毁了。估计明天也诀不出胜负,这样金丹擂台的名额也无法决定,就由我二人决出胜负如何?”
“……”成煌羽面色未变,“成某胜之不武……”
秦铭一挑眉,“怎么,成长老看不起我秦铭是个器修?”
秦铭作为一个化神期的器修,迎战成煌羽一个化神期的法修,算得上是势均力敌。
可成煌羽自己知道,他这个化神期有多大的水分,即使曾经身为炼虚期,境界跌落这么多年,他修为都没有半点长进,他甚至感觉到,他的修为还在跌落的边缘,就算他的神识强度比一般化神期更强,可他也没信心能打得过秦铭。
很多人都认为器修战斗力弱,一般都将器修都定位在辅助,包括器修自己都认为自己是辅助,多炼制灵器法宝,给同伴提供更多的助力,就是器修最大的用途。
可越到后面,就会发现器修的可怕。
除了层出不穷的各种法宝灵器,打架就像在砸钱,从内到外从身体到精神给对手带来极大的创伤。而且在战斗中对灵力的控制也不落于人后,战斗方式更是千奇百怪。最可怕的就是秦铭这样的人,狠起来连自己都炼制。
这一架能不打吗?
成煌羽很不想打,但是他也知道,这一次他跑不掉。就连于意鸣都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倒不是认为他做错了什么,而是觉得他太丢南斗宗的脸。
成煌羽垂眸低笑,“那就请秦长老指点两招,秦长老还请手下留情。”
他会输,他知道。但是他不想输。可他这么多年营造的人设,已经岌岌可危。笑容里的苦涩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对秦铭无理取闹的无奈,而是如今这骑虎难下的场面的无奈。
他都以为秦铭会让于意鸣压制他,非要他给一个交代,他也做好了拒不承认的打算,毕竟他对秦时雨动手是事实,可秦时雨没出事也是事实。
但他没想到,秦铭不按常理出牌,冲到大殿上,放出影音石,让大家都看到了前因后果,最后的要求只是为了跟他打一架?
好吧,可能不是为了较量,只是单纯为了揍他一顿出气。
大概秦铭也知道,以成煌羽的手段,想要让他当众承认,是不可能的,还不如揍他一顿来得划算。至于后面的,秦铭冷笑,他总会将成煌羽的人皮撕下来。实在不行,找个机会,也让成煌羽尝试一下,什么叫做弱肉强食。
当秦铭以雷霆手段将成煌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之后,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笑道:“你以为我是来讨公道的?我只是来当众揍你的。除非你今后不再离开南斗宗,不然——”
成煌羽有苦说不出,也只能继续挂着他那无奈又包容的笑容,“成某确实有很多年都未曾离开宗门了。”他就不出去!
秦铭一把扔下成煌羽,也不管他艰难稳住身形之后,还惺惺作态地拱手施礼,“多谢秦长老指教了,成某心悦诚服,是成某输了。”
成煌羽低垂的眼帘里闪过一丝精光。在众人面前揍他,不仅是扯下了他的面子,当然也是扯下了南斗宗的面子,这以后的事情,还真说不准。
秦铭这样的行事方式,纯粹就是在给他自己树敌,给天极剑宗树敌。
这一架打下来,天都亮了。
于意鸣还要笑得特别自然地对秦铭说:“秦长老风采依旧,实力非凡啊!这一次天极剑宗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了。”
筑基期守擂到现在的是天极剑宗的弟子,金丹期的擂台虽然已经毁了,但是最后在上面的也是天极剑宗的弟子,而且秦铭跟成煌羽之间的战斗,也是秦铭赢了。
唯一失利的大概就只有元婴期的擂台。如今站在上面的是南斗宗的弟子。这些年,天极剑宗的弟子有些青黄不接,虽然元婴期有不少,但都是上一代的弟子,在年纪上不符合大比的要求。这一代的弟子,首席大弟子褚骁也才金丹大圆满,虽然他在元婴擂台上坚持了一天一夜。反而是金丹擂台上的那个夏淮驰,先一步进阶元婴期。
这一次的正道大比,又是天极剑宗和南斗宗两面开花。
这样的结果,秦时雨就觉得跟开玩笑一样,正道大比,就像是天极剑宗和南斗宗在过家家。说是什么资源分配和地位划分,也就是这两个宗门在打擂台,其他的宗门也就是凑个热闹,实力相差太远。
一个大境界才一个擂台,这不就是担心出现什么意外嘛,以绝对的实力压制,免得弄上十个擂台,被其他宗门获得名次,分薄了两大宗门的地位。
当然这样的瓜分形式,也不会真正将所有的资源都纳入两大宗门之内,其他的小宗门也按照实力和位置,都有所调整——这调整的模式,似乎也就决定于这些宗门平时和两大宗门的关系。
知道这些之后,秦时雨啧了好久。
“所以每一次正道大比都是这种格局?”格局太小了,充满着小家子气,让人不知道从哪里吐槽起。
“不是。”褚骁随口答道。
“大师兄的意思,是南斗宗刻意这样安排的?”
“嗯。”
“噫——”秦时雨万分嫌弃,“南斗宗这是要完蛋的节奏啊。”
举办个正道大比,弄得不伦不类,将贪婪小气的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还要扯着虎皮遮掩自己的心思。而且宗门里还有成煌羽这样的人渣混得如鱼得水,都没人发现他的真面目。或者大家知道他的真面目,却无人在意。
内部的腐朽,会给人一种大厦将倾的错觉。
“这是要完蛋啊!”秦时雨又叹了一遍。
褚骁抬眼看着秦时雨。
“大师兄,我们去残风秘境的名额够吗?”
如果南斗宗在这里面耍手段,克扣天极剑宗的名额,那么来了这么多师兄弟,就会有大部分人失去这次机会。
“够。”
天极剑宗的实力不容小觑,秦长老也不会给那些人克扣名额的机会。
“我也能有机会进去吗?”她这个金丹期水分太大。但是秘境这种地方,她还没进去过呢!
之前掉下山崖那种关着雁过的小秘境不算,毕竟那里除了雁过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能。”褚骁眉眼柔和了一瞬间。
秦时雨不仅对秦长老的实力没有正确的认知,对她自己的实力似乎也不够自信。
正道大比之后一个月,就是残风秘境开启的时间。
因为经历了秦时雨遇袭,秦铭跟南斗宗闹了一番之后,也不想在器峰逗留,带着一众弟子就要离开。秦铭要走,成、白二位长老当然也就要走,剩下的弟子也就不好再继续留着。
林巧暗中吐槽了好久,因为是秦时雨连累他们。
顾莲生也很汗颜,毕竟是他邀请天极剑宗一行人在器峰入住,结果发生这样的事,他还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直到秦铭要走,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就没脸再强留。
“秦长老会继续留在繁星城?”送到山门处,顾莲生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当然。残风秘境不容错过,这些弟子们都等着这一天。”
“那好,届时再与秦长老叙旧。”顾莲生的许久,大概是他最近又有了什么领悟,或者炼出了什么好东西,想与秦铭探讨了。
到时候残风秘境开启,弟子们都进秘境历练,两人大可以再轻松探讨。
秦铭连声称好。
顾莲生略一沉吟,“成煌羽的事,我会调查。”
秦铭失笑,“你还是算了,你成天蹲在器峰,这南斗宗的大门往哪里开,你可能都不清楚,你还是安心炼器就好,剩下的,我自会处理。”
顾莲生抬头看了看就在眼前的山门,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