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一段时间之后,众人就发现秦时雨主要扫货目标是摊位上各种炼制成型的灵剑,也不管到底有什么属性,也不管什么外形,重点就是品质好,结实耐用,并不追求什么华而不实的外表,口味奇特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褚骁很想说其实大可不必这样,他对灵力的掌控已经十分纯熟,至少不会出现那种一招之下,灵剑直接断掉的局面,所以灵剑的消耗也没那么夸张,秦时雨给他凑这么多灵剑,确实没必要。而且这里的灵剑质量参差不齐,按照秦时雨这种买法,其实很吃亏的。
可看她买得兴致勃勃,双眼发光小脸通红的样子,褚骁不明显地看了一眼远处正虎视眈眈瞪着他的秦铭长老,最后还是默然地望着秦时雨捏着他袖子的小爪子,从善如流地接过她递过来的一柄又一柄灵剑。
如此兴高采烈的游园活动,终止于雁过的出现。
秦时雨在炼制台上打铁的时候,雁过就给她留了消息要自己出去溜达溜达,并且让秦时雨不要担心他的安危,他有自保的能力,从契约关系中传来的感觉也让秦时雨很确定他一直都是安全的。
但是此刻,不知道从哪里浪荡了一圈的雁过形容慌乱,一身衣服也多了很多拉拽的痕迹,直直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秦时雨:太热情了,她有点害怕。
雁过虽然一副三寸钉小不点的样子,但从头到尾除了忽悠人的时候会表现得软萌无害,在秦时雨面前一直都表现得老气横秋,宁愿拖着秦时雨的腿走,也不要秦时雨抱他。
如今这样直接扑进秦时雨怀里寻求保护的姿态,就跟老天爷下红雨了一般,让秦时雨万分好奇到底是什么能将雁过逼得这种地步。
“宝宝,宝宝,”一个惊慌中带着哭音的女声从天而降,就落在离秦时雨不远的地方,“宝宝别怕,娘会保护你,娘再也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了……”
听到这个声音,雁过很不要面子的又往秦时雨怀里钻了钻,一副恨不得扯过秦时雨的头发把自己盖起来的样子。
秦时雨还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就已经本能地抱着雁过往褚骁身后站了站,借褚骁的身形挡住了自己和雁过,再定睛一看,那很明显追着雁过跑来的女人,竟然已经是化神期修为,做妇人打扮,却神性癫狂,眼中全是疯狂之色,偶有强烈的痛苦和悲哀闪过,却极快地被更多的疯狂淹没。
这女人是个疯子,还是个化神期的疯子。而她的目标正是雁过,她把雁过认成了她口中的“宝宝”。
秦时雨低头,正好对上雁过的眼神:你干了什么?
雁过:我什么也没干!
他就到处晃悠一下,看看这南斗宗的风光,路上他很小心的避开那些修士,只听说南斗宗后山养了很多有灵性的妖兽,他就想去看一眼,谁想到会遇到这么个疯子,非说他是她的宝宝,还抱着他不撒手,说要带他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要把他藏起来。那力道让他这妖兽化形的身体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和疼痛。
也许那女人确实丢了一个孩子,也确实想把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带走,但是雁过觉得,以她这力道,不论什么孩子估计都没了。
心知自己现在的实力敌不过一个化神期,这还是一个疯了的化神期,雁过瞅准机会脱身之后,就奔到了秦时雨这里。
跑进秦时雨怀里才想起来,秦时雨也不过一个金丹初期,对上化神期也只是送菜的份。
雁过:失策了。
雁过的眼神又在褚骁的背上转了一圈,似乎在评估褚骁的实力能抵挡这疯子多长时间。
这边的动静不小,已经惊动了其他人,那疯女人原地转了两圈没发现雁过的踪迹之后,眼中癫狂的颜色更加浓重,“我孩子丢了,我的宝宝不见了,你们谁看见我的孩子了……”
“啊!”
疯女人捏住了一个离她最近的修士的胳膊,发话的同时就听到那修士的胳膊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骨碎声。
即使现场都只是些“弱不禁风”的器修,但是修士修炼的过程中,灵力锤炼自身,骨肉身体都有着一定的强悍程度,结果那修士被这疯女人看似不经意地一抓,就骨裂了?
那修士的同伴听到他的惨叫,条件反射的出手想要将他的胳膊解救出来,结果他的动作更加刺激到了疯女人,一抬手就把他扇飞了出去。
是真的飞了出去,还飞了很远,狠狠地砸在了离这里最近的一处炼制台上。
这交易场本来离交流大会的会场不算太远,所以那人这一砸,也就惊动了那边的大佬。
除了擂台之上,正道大比期间禁制弟子私下打斗,有什么问题,就算擂台上不去了,旁边还专门开放了一个挑战台,有什么过节完全可以去那上面解决。
这又是什么人,居然在器修的交流大会上大打出手!
看那修士口吐鲜血,半天爬不起来的样子,怕是身上的骨头都被砸碎了。
负责会场安全的裁判和监察长老迅速靠近,结果就看到了那疯女人,她手里还抓着一个脸色煞白的修士,只是那胳膊已经被她拧成了面条一般,失去了骨骼的支撑。
看清楚那疯女人的样子,那两位长老的脸色也很微妙。
秦时雨看懂了,南斗宗的长老认识这疯女人,毕竟是一个化神期的高阶修士,肯定不会是随随便便的身份。但同样,一个失去了可以交流的可能,却拥有强大实力,还无法自控的化神期,即使是这两位长老,也没办法出手。
要杀掉一个人很简单,但是要抓住一个人,还不能伤了她,就太难了。
两位长老面露难色,低声交谈,可那疯女人下手的时候却没有半点犹豫,甚至她根本不知道她随手一抓,就已经伤害到了别人。而且再这么耽误下去,那修士的胳膊,可能马上就能被那疯女人给拧断了。
褚骁出手了,灵剑出鞘的瞬间,一道剑光直直地劈向不远处那疯女人,势如破竹的架势,却安静得像是一个静态的画面,完全没引起那疯女人的注意。
好几个声音同时焦急地喊着:“剑下留人!!”
更有人已经心急的出手,一道灵光裹着凌厉的法诀直冲褚骁而来,如果只是想要逼褚骁收手,这法诀的威力也太大了一点。
褚骁没有动,秦时雨却在第一时间挡在了那法诀的前面。
恰巧看到这一幕的秦铭,心都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秦时雨已经撑开了她的伞,第一次撑伞,她还有些不熟练,只想着尽可能地护住褚骁,脑袋里还在想这伞面够不够大,能不能挡全了,而且这血蝉丝的伞面,是不是真如嵇放所说那么厉害,她来没来得及炼化呢!
攻击已经落在了大红色的伞面上,秦时雨的胳膊微微一震,就像是伞面被谁轻柔地敲击了一下,然后就归于了沉寂。
而褚骁的剑光,也已经落在了那疯女人的身上。
“不!”有人撕心裂肺地喊着。
然后那惨烈的叫声就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一般,怪异的咯咯声之后,也戛然而止。
因为褚骁的那一剑确实劈上了,却并没有如大家所料那般鲜血四溅,甚至那化神期的疯女人连半点防备都没有,就被这剑光分开了。
她本能地松开了那修士的胳膊,然后两人就这么被分了开来。
秦时雨有一瞬间还在想,如果那疯女人即使被剑光拍上,也没有松开那修士的胳膊,两人被剑光分开的时候,那修士的胳膊是不是就被拽断了。
褚骁回头看了一眼,“不会。”
这是回答。
秦时雨才发现她刚刚把自己的疑问说出了口,顿时讪然笑着。褚骁说不会,那当然就不会。于是她挥舞着手臂,笑道:“大师兄威武!”
人质已经解救了下来,剩下的事自然有南斗宗的人解决。刚刚那此起彼伏的声音,还有那想要袭击褚骁的法诀,都说明这个女人在南斗宗的身份和地位都十分特殊。
秦时雨撑着伞,默然地看着那位出手袭击褚骁的人,一击不成之后,看到剑光已经劈到了人,他还惨叫了一声。这会儿确定人没事,他又匆忙跑去了疯女人的身边。
秦时雨心里憋着一口气,都没人跟褚骁说一声谢谢,更没人说一声对不起。
秦铭也走到了秦时雨身边,目光扫过,确认秦时雨无事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松了一半,想到秦时雨刚刚所作所为,心里突然就腾起了一团火。
“哼!”心里也憋着一口气的秦铭瞪了一眼褚骁。
他当然不会冲秦时雨生气,要气也是气褚骁。如果不是他贸然出手,怎么会换来南斗宗的袭击,怎么就能牵连到秦时雨出手——嘶,想到秦时雨刚刚不管不顾挡在褚骁身前的样子,秦铭的心里就冒着酸泡泡。
“爹~”秦时雨拽着秦铭的袖子晃了晃。雁过这会儿自己趴在秦时雨的肩膀上,扭着脑袋看疯女人那边的动静,给秦时雨腾出来一只胳膊,可以拽着秦铭撒娇,“我不仅有师兄送我的伞,还有爹爹给的那么多防护法宝,我肯定不会有事哒!”
其实刚刚那一瞬间,电光石火,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本能就挡在了褚骁的身前。甚至都没意识到褚骁是不是需要她的保护,不过她很确定自己不会有事。而那时褚骁在干很重要的事,为了一道攻击分心或者受伤,都不是秦时雨想看到的。
秦时雨笑眯眯地说:“爹,我也很厉害了呀!”虽然她的厉害都是秦铭他们宠出来的,她也一样觉得骄傲。
秦铭哼哼着,但是心头上的火苗早就被扑灭了,现在就是单纯看褚骁不顺眼。
而褚骁的眼神却在秦时雨手里的红伞上逗留了一瞬间,那是嵇放送给她的,很适合她,她也很喜欢。
“爹,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能到化神期多不容易,怎么就疯了?
“都是孽。”秦铭揉了揉秦时雨的脑袋,“修士本就难以孕育子嗣,修为越高就越艰难,当初你娘为了你……”秦铭顿了顿,“那位也是南斗宗曾经的天才,只可惜她的道侣太不济事。”秦铭点了点那位正在轻言细语劝说疯女人的那位男修,也就是出手想要阻止褚骁使用了大功率法诀的那位,“那位怀上孩子的时候,已经是炼虚期,很是艰难,却在临产前,她的道侣陷入跟其他女修的纠葛……”秦铭犹豫了一瞬间,似乎是在思考跟秦时雨说这些到底合适不合适,但是看到秦时雨亮晶晶的眼神,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那时候,那位挺着大肚子追杀那女修,下手狠辣,连她的道侣都不打算要了。只可惜,却在途中分娩,被那修女趁虚而入,重创濒危。而她的道侣虽然在关键时刻赶来,护住了她的性命,却也不愿意伤那女修,放那女修走了。”
秦时雨:???
“那位挣扎着生下孩子,却因为伤太重,直接修为倒退到了元婴期,也险险保住了性命。之后她独自一人抚养孩子,并且在短时间内重上化神期,转身就离宗,寻到那女修,亲手报了仇。”
“可惜,等她回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她的孩子丢了,就是在她离开的时候,她道侣带着孩子想要追上来,结果在路上,孩子不小心丢了。”
“而且,那孩子的魂灯也灭了。那位原本重伤之后就留下了极大的隐患,后来拼死提升修为只为报仇,心神再坚定,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当时就疯了。”
秦时雨愕然,喃喃道:“魂灯,灭了?”
魂灯灭了,那就说明那个孩子连寻找的必要都没有了。怪不得那位当场就疯了,一疯就疯了这么多年。
按照那时候的年纪算,那孩子应该不过五六岁,看上去比雁过现在的体型还大一些。只可惜那女人疯了,记忆也早就混乱,也许她此刻记忆里的孩子,也就雁过这两三岁大的体型,于是就追着雁过不放了。
秦时雨听懂了,雁过当然也听懂了。虽然他不会因为听了这个故事就对那个女人产生什么怜悯之心,不过也就勉强原谅她吧!
只是那个男人——秦时雨皱眉看着那位同是化神期的男修,据说是那疯女人的道侣。
秦时雨总觉得这人不是好人,如果故事里他表现的只是个渣,那么他刚刚出手的架势,就完全不像个好人。就连他此刻温柔似水轻言细语安慰那女人的样子,都充满了伪善和心机。
秦铭低声道:“那位叫蓝梦舟,当年人称梦舟仙子。至于另外那个,”秦铭很嫌弃的哼哼了一声,“成煌羽,一个让人唾弃的男人。”
秦铭很看不上这个男人,因为当年他也经历过类似的事。秦时雨的娘怀上的时候,也是元婴期的修为,当时他欣喜若狂,可是看着心爱的女人一天天的虚弱下去,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很是厌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因为那孩子一直在吸食母亲的生命力。他总觉得,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他心爱的女人也会香消玉殒。
孩子生下来之后,夫人确实虚弱了很长时间,他到处求医问药,就为了让她早日恢复健康。
只可惜,夫人陨落在魔修手里,当初秦铭还想过,如果不是为了生下秦时雨,夫人修为受损,是不是就不会被魔修得手了?
——秦铭看着秦时雨,到最后,他只剩下了这个女儿,他夫人留给她的瑰宝。
“那个谁,成什么的,为什么也只是化神期?”
如果梦舟仙子当年经历了从炼虚期掉落到元婴期,还能重新修炼回化神期,那他的道侣,为什么到现在还只是化神期,看上去修为还没有疯掉的梦舟仙子高?
“之前跟你讲的,只是表面上流传的故事,实际上,还有一段秘闻,那就是蓝梦舟找到那女修要复仇的时候,成煌羽也出现了,想要阻止,却被梦舟仙子一并收拾了,成煌羽原本炼虚期的修为跌落化神期,到现在未有寸进。而且,当时成煌羽是带着孩子一去的,据说孩子也是在那时候被波及,失去了踪迹,回到宗门查探,才知道孩子的魂灯已经熄灭。”
秦时雨叹了一声,这位仙子的命运也太坎坷了,明明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却遇到这么多的磨难,到头来,弄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据传,梦舟仙子在那之前就已经有入魔征兆,得知孩子魂灯灭了之后,几乎入魔,是她师尊出手,压制心魔的时候,损了神识,才变成这疯疯癫癫的样子。”
也就是换句话说,蓝梦舟现在神魂不全。
那边,成煌羽已经安抚了蓝梦舟,将还在絮絮叨叨念着要给宝宝做新衣服的蓝梦舟搂在怀中,离开了这里。
受伤的修士也得到了医治,现场似乎也恢复了正常。
南斗宗的长老也过来了,“小友身手不凡,不知是哪位的高徒?”这倚老卖老的长老笑得特别没有诚意的看着秦铭,似乎希望秦铭能帮他介绍一下,毕竟是天极剑宗的弟子,作为带队的秦铭肯定是认识的。
秦时雨拽了拽秦铭的袖子,给了他一个眼神:爹,我可以怼他吗?
秦铭:随便怼,爹给你撑着!
于是秦铭笑眯眯地说:“这位是咱们天极剑宗首席大弟子,腾峡峰首席剑修,褚骁师兄,金丹大圆满哦。”
那长老是知道秦时雨的,秦铭的宝贝闺女,一个被宠坏了的丫头,这种时候,秦铭都没说话,哪里轮到她开腔。结果没等那长老说话,秦时雨还在继续输出。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位前辈化神期的修为,扰乱会场的时候,在场那么多无辜的器修师兄受到了波及,还有两位师兄受了重伤,后面的交流大会估计也只能缺席?”
南斗宗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秦时雨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每一句话似乎都在往他的脸上,往南斗宗的门脸上扇。
“可当时情况那么危机,南斗宗的前辈竟然没有一个出手的,还要我们天极剑宗一个金丹大圆满的弟子出手才能阻止呢~”
众人:感觉到了,那阴阳怪气!
“更可怕的是,南斗宗的前辈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有前辈想要出手袭击我大师兄,而且旁边还有一个无辜的我差点被误伤,要不是我爹和我师兄给我的保命手段多,可能我现在也在地上躺着呢!”
这话说的,其他人是不信的,因为他们都看到了,秦时雨是主动挡住了那攻击。但是秦时雨的话也没错,当时褚骁出手虽然意向不明,但一个化神期的高阶修士出手想要打断,何以要用那么致命的手段,更别说,旁边确实还站了一个无辜的秦时雨很容易被波及到。
秦铭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顿时黑了。
“还有诶!”秦时雨晃了晃脑袋,“明明我大师兄帮了忙,没人道谢不说,有人差点误伤我和大师兄,居然也没有人道歉,简直太让人伤心了。”
秦时雨捂着脸,浑身散发出一种“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气息。
如果不是知道她才做戏,秦铭都要信了她的邪,那感觉就是自己闺女受了委屈,恨不得冲上去跟南斗宗再干一架。
那长老铁青着一张脸,好险没有当场发作,他还没有忘记,他是来干什么的,“成师弟也是关心则乱,才会贸然出手,让两位小友受惊了,容后他安顿好了,定然会登门拜谢,”长老磨了磨后槽牙,“还有致歉。小友没受伤吧?”
秦时雨笑得春华灿烂,光彩夺目,“有我爹爹护着,我才没有受伤呢!大师兄也没有受伤吧?”
褚骁低头看着笑盈盈的小姑娘,有她护着,他也没有受伤。
两人目光相对,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气场。
还在旁边看着的秦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