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番禺县令

从四月初开始,朝廷陆续给南海六县派来了县令和县长,其中,番禺县令名叫谢通,是汝南上蔡人,今年三十余岁,其余五县因为人口都不满一万户,所以都是下县,县中最高长官叫县长。

之所以一直到现在才给南海六县派来县令、县长,是因为南海郡这个地方,除了当地人之外,很少有人愿意来当官,因为这里在北方人的认知中,是瘴疬之地,到这里来当官,无异于发配,所以这里的官员根本就没有人去争,反而都是百般推脱。

灵帝此时已经开始卖官鬻爵,一个县令或者县长的职位可以卖到四五百万钱,可是南海郡的县令或者县长根本就没人去买,灵帝也不可能强买强卖,因此,一直拖了好几个月,这才好不容易把人选定下来,这些县令或者县长上任也不积极,磨磨蹭蹭,所以现在才陆续到任。

之前番禺县没有县令,因此县中的政务都是由郡吏兼管,现在谢通到任了,县中的政务也就得还给谢通了。

谢通来了番禺县,倒是有一些喜出望外,因为番禺县城市容整洁干净,市面繁华热闹,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荒凉之地,这倒让他有一些后悔,自己是不是来晚了?

谢通上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到郡衙拜访了周晔,虽然他年纪比周晔大了一倍,而且跟周晔都是六百石,可是周晔是郡丞,也可以算是他的上司了。

而且谢通打听过,如今南海郡中没有郡守,大小事务都可以由周晔一言而决,周晔跟朝中的红人朱儁关系也非常好,因此,他若是想在番禺县站稳脚跟,必须要跟周晔搞好关系。

谢通在周晔面前毕恭毕敬的,不过周晔自然不会在他面前托大,他对谢通非常客气,不管怎么说,谢通年纪这么大了,官秩又跟他平级,他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惹人非议。

离乱世的开启越近,周晔就越是要谨言慎行,就像是篡位前的王莽一样,对任何人都要谦恭,等到乱世真正开启之后,那时候他再露出自己的獠牙不迟。

谢通主动向周晔请教治理番禺的方略,周晔给了他七个字的建议--“顺其自然,不扰民”,谢通便知道这是周晔对他的敲打,他心中不禁有点气,他万里迢迢到南海来做官为的是什么?不是有一句话吗?千里做官只为财,要是到南海郡这么远的地方当官,还清廉如水的话,那他不是白来了?

当然,谢通在脸上还是没有任何不快的表情,他只是笑吟吟的点头答应,表示决不会扰民。

不过,接下来周晔的话一下子让谢通高兴起来,周晔说会分给他一点工坊的股份,每年的分红不会低于一百万钱。

一百万钱在北方的大都市可能并不算什么,不过对于谢通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了,因为他家没什么背景,家境也很一般,要不然他也不会被迫到南海来做官了,他来当这个县令没花钱,每年有一百万钱的收益,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谢通还是一个很有眼色的人,他当即起身,恭敬的向周晔行礼,说以后在番禺施政必定以周郡丞的七字建议为圭臬,萧规曹随,若有大事,也定当以周郡丞马首是瞻。

这一下,就算是皆大欢喜了,周晔又跟谢通说了几句话之后,谢通便心满意足的起身告辞了。

看着谢通的背影,周晔摇了摇头,他倒不是为每年付出的百万钱收益心疼,对现在的工坊来说,百万钱连一天的收益都算不上,如果能够用百万钱换来谢通不乱来,那真是太值得了。

只不过现在的南海,还并非周晔一个人的天下,朝廷是肯定要派人来当官的,因为郡守和县令、县长这样的官都是直接由朝廷任命的,谁知道朝廷会派什么人来呢?

如果都是谢通这样容易打发的角色也就罢了,要是派来个背景强硬的厉害角色担任郡守,那他在南海郡这几年就不得不束手束脚了。

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是背景强硬的厉害角色,又怎么会到南海来当官呢?来这里,不等于是被发配了吗?

这几个月里,周晔和朱儁也时有书信往还,他也问了一下南海郡守的人选,朱儁都说现在朝廷还没定下来,这对周晔倒是一件好事,郡守越晚来越好,郡守每晚来一天,周晔在南海郡的根基就能够更加深厚一分。

这天,胡立又来拜见周晔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儿子胡恺,这也是周晔点名要见的人。

胡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过看上去至少有三十好几了,这是因为他经常出海,常年风吹日晒而造成的,当然,这也让他有了一种异常沉稳的气质,毕竟在海上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

可就算是这样一个沉稳的年轻人,在见到周晔的时候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种崇拜的神色,他不等胡立吩咐,便主动向周晔下拜。

周晔让他免礼,又让他们父子俩坐下,然后问道:“你便是胡豫之?”

豫之是胡恺的字,胡恺点头道:“我便是胡恺,今日得见郡丞,恺三生有幸!”

周晔笑道:“听说你年纪轻轻,已经去过南洋和天竺数次了,还能造船?”

在东汉末年,汉人海商很少有远航到欧洲的,一般最多会航行到南洋和天竺,也就是东南亚诸国和古印度,胡恺二十多岁就去了天竺几次,确实是相当不容易了。

胡恺倒也不怯场,他说:“恺自幼就随父上船,天生不畏风浪,不晕船,在海上反而比在陆地上自在些,因此不满二十便替父前往南洋、天竺等地贸易,又喜欢琢磨我大汉与西方诸国船只不同,立志造出最好的海船,却一无所成,直到看了郡丞画的图形和写的造船技巧,这才茅塞顿开,郡丞真天人也!”

周晔微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必恭维于我,你说说你那船坞如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