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一句话,虎杖悠仁即使听到了,也根本没有理解它的意思。他浑身仿佛瞬间失了力气一样,跪倒在地上。
粉发少年身上弥漫着浓重的、宛如实质的哀伤与悲愤。
原本正在查看七海建人身体状况的七宫诚也有点担心地看过去,然而却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
普通的咒灵一旦被祓除,就会在空气中化为飞灰。然而,真人通过改变人类灵魂强行制作出的“改造人”,却会留下相应的尸体。
虎杖悠仁身上全是血,少部分是他自己的,绝大多数是来自吉野顺平异变而成的咒灵。
“我自己站起来就好了……”七海建人皱眉,然而稍微动用力气,伤痛却引得他头上一片冷汗。
“没事,我扶着你吧。”七宫诚说,“手臂断掉的话会难以保持平衡。”
七海建人张口想要道谢,然而目光在瞄到对方的面部时却轻微失语。
他从未见过少年的容貌,仅仅从对方口罩上方流露出的一双眼睛能看出长相不俗,然而却没想到是这样昳丽的模样。
是稍微看到都会让人忍不住走神的样子。
“……谢谢。”他最终还是说道,在对方的搀扶下从地面上站起来,“我一个人就可以站着,七宫同学能帮我去看看虎杖的状况吗?”
“嗯。”七宫诚同样看了眼在最初的情绪爆发过后就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少年。
虎杖悠仁无知无觉地跪在那里,目光呆呆地落在吉野顺平变作咒灵的尸体上。胸口处的大洞是被他自己亲手捅开的。
良久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只拿着手帕的手。
手指修长,皮肤白皙。
“擦擦吧。”耳边是属于少年的清澈嗓音。
脖子就像是生锈了一样,虎杖悠仁迟缓地仰起头,将目光转移到对方的脸上。
他想起来了,在哪里见到过这个人。
那是第一次面对特级咒灵之时,给予他帮助的那个陌生少年。
明明应该感到惊讶的,但是压抑而沉重的悲伤,让虎杖悠仁即使知道了这件事,也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
仿佛失去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只剩下麻木。
“……诚君?”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少年明明没有流泪,但面上的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嗯。”七宫诚低低地应声,干脆上前一步,用手帕轻轻擦了对方面上沾染的血迹,“别哭,这并不是你的错。”
与两面宿傩的性格截然相反,留着一头粉发的少年心地善良而满怀正义。受到打击之后的此刻任由他擦拭血迹的动作,竟显得有些乖巧。
身后传来了七海建人打电话通知伊地知洁高来接他们的声音。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七宫诚也不好再若无其事地回帝丹高中上课,反正就要转学了,他干脆直接翘掉了当天后续的课程,坐上车与另外二人一同到达了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校。
虽然是在东京的范围内,但学校所在的位置极为偏僻,是很远的郊区,且位于山脉环绕之中。
黑色轿车畅通无阻地通过了由咒力构成的透明结界,内部古色古香的建筑物也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以七宫诚的神之义眼,敏锐地看出了些许怪异。
就像是隔了一层东西,仿佛是幻境一样。
——也许是为了防止高专被入侵而专门设置的安全手段。
七海建人受的伤不算轻,但是在医务室中家入硝子的治疗下,很快便毫发无损地走出房间。
与七宫诚一起站在旁边的虎杖悠仁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七海建人的身体被治好,他才出声:“我可以再见见顺平吗?”
“我可以带你去。”七海建人套上西装外套,“不过,需要等负责收尾的咒术师把现场的……人挪过来,晚上应该能带你去看。”
粉发少年点点头,身上沾满血迹的衣物还没换,凝固在身上,发出难闻的气味。
“七宫怎么会出现在那所中学呢?”七海建人没试图用言语安慰因为朋友死去而消沉的少年。
这是所有咒术师必然会经历的成长,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在对方独当一面之前,还是成年人才该面对这样的东西。
“因为我的术式比较特殊,一定情况下可以看得很远,那里升起了‘帐’之后,我感觉情况不太对就过去了。”被问到的七宫诚也早就想好了说辞。因为口罩在战斗中被弄脏了,他也就没有将它重新戴回面上。
“这个小朋友也要入学高专吗?”在一旁站着的家入硝子插言道。她是一个有着棕色披肩发的女人,双眼带着淡淡的阴影,说话间也透着一股冷感。
“没错。”七海建人肯定地答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这两天。”
“那可惜了……”长相这么优越,不去出道却反而来做咒术师这样风险高又疲累的工作。
家入硝子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收拾医疗台旁边的器械。
七宫诚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而是在事情结束之后就离开了这所学校,被伊地知洁高送回了自己在东京的居所。
“谢谢你送我回来,伊地知先生要进屋里坐坐吗?”七宫诚看着对方面色略憔悴,一副辛勤打工人的模样,出于对方专门开车将自己送回家的感谢,于是说道。
“不用了,高专还有一些工作,我就不打扰了七宫同学了。”社畜说道。他的目光闪躲,并不敢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少年过盛的容貌上。
其实七宫诚还未完全办理入学,将人送回家并不是他必须要做的工作。只是,想到让这样外貌的新生独自晚归,即使知道对方是比自己要强大许多的咒术师,也依然会觉得对方的安全问题令人忧心。
“那好吧,伊地知先生开车路上小心哦。”七宫诚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与他客气地道别。
另一边,琴酒也在负责七宫诚转入咒术高专的手续。
黑色组织的存在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隐秘,但是对于高等级的咒术师来说,并不算完全隐藏。
而像御三家这样有着底蕴的家族,只要肯费力气,想要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并不难。
五条悟注意到七宫诚的存在也并不是短暂的一两天,因此家臣递交上来的信息也还算详实。
“普通人中的跨国犯罪组织?”他的语气有些玩味。
五条家的产业相当广泛,钱财对于作为家主的五条悟来说也仅仅只是一个数字,但是离富可敌国也差了些许。
尤其是组织已经发展了许久,即使成员都是普通人,加上人口、权势、金钱以及武器这些外在因素,也算是相当可怕的庞然大物。
负责与五条悟对接转学程序的琴酒气势极强,显然在组织内的地位不低。那七宫诚显然也属于地位特殊的人。
不过,反正他只是要负责教导他成为合格的咒术师而已,即使家人是黑.手党也无所谓。
毕竟,他手下的个别学生也有经营一些灰色产业。
“既然黑泽先生是诚酱的兄长,为什么你们会有不同的姓氏呢?”他丝毫不被琴酒身上的气势影响,而是笑眯眯地问。
“一些意外罢了。”碍于当初随口伪装出来的身份,琴酒淡淡地说道。
五条悟向来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而是继续说:“那就放心把诚酱托付给我就行了,咒术的教导没有人比我更精通。”
“只是让他暂时在转学过去那里而已。”对方得偿所愿的表情过于明显,琴酒冰冷地提醒道。
然而五条悟一点都没有受到打击。
东京米花町。
七宫诚回到家之后,晚间正要休息,然而却在即将合上窗帘时顿住了动作。
有种特殊的、被注视的感觉,但是不含恶意。
神之义眼悄然运转,附近的一辆车映入他的视线。
驾驶位上,戴着针织帽的男人正靠在车窗边,右手上还拿着一个迷你望远镜。目光的落点正是这边的住宅。
他的容貌也很令人熟悉。
正是在副本中与七宫诚有过几面之缘的黑麦威士忌,真名赤井秀一。
七宫诚表面上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平稳地合上窗帘。内心却有些疑惑,因为他对于赤井秀一的印象还停留在对方在副本里时的长发模样。
他打开电脑,登录了组织的专网,凭借自己的权限查询了一下黑麦威士忌。
对方资料上大大的“已叛逃”字样让七宫诚沉默了一秒。
神之义眼可以无视方向,因此七宫诚观察到,对方似乎只是顺便来看一眼,车辆停留在附近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五分钟就驶离了这里。
难道是自己被对方认出来了?七宫诚否认了这个可能。
因为自己特殊的异能力,在组织中一直未曾暴露过真实长相,即使对方猜出自己在组织里身份特殊,应该也不会在这里将自己识别出来。
既然不是专门来找他,那就只剩下被组织喂下药物变小的工藤新一与宫野志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