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赫杜安娜泪光闪动,喉咙微微哽咽着:
“父亲临死前说,难怪吉尔伽美什王要追求永生了,如果我依然年轻,又愁何事不成?然而女神最终抛弃了我……时间,能打败一切的敌人!”
阿卡德公主轻轻地后退,向恩奇都庄重地举起双手和前臂,那是一名祭司对神的致敬!
见到大祭司对他如此礼敬,在场的半神们也不由自主地微微躬身,向恩奇都致意。
在场的所有人,下至阿卡德的平民百姓,谁没有听说过《吉尔伽美什史诗》呢?
斩杀神怪、登临雪松神国、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以及人类对永生的追寻,一切情节都那么让人神往。
这首世界上最古老的英雄史诗历经苏美尔语、阿卡德语、赫梯语的编撰,传遍整个西亚地区,一直向后世流传了数千年。
而此时,500多年前的传奇英雄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在场的糙汉子们的眼睛里忍不住流露出了崇拜的闪光。
看到恩奇都的气势已经碾压全场,纳拉姆-辛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脸色变换不定。
他生性高傲,这辈子都没有在气势上输掉过,即使伟大的萨尔贡也不能让他服气。
纳拉姆-辛想要征服比他祖父更广阔的土地,创造更加辉煌的王权!
他想要和当年的吉尔伽美什一样,去到恩利尔的雪松圣地,向诸神求得永恒的生命!
是的,他,纳拉姆-辛,要成为——
神!
所以,虽然他很不服气,但是眼前的英雄对他来说有特殊的价值。
高傲的君王压下心头的一切不爽,忽然和善地笑了起来。
他的属下萨哈拉姆只觉得一阵旦疼:我去,他为什么笑?笑起来的样子更可怕!
只见纳拉姆-辛笑吟吟地对恩奇都说:“既然贵客驾临,岂能失敬,还请阁下入内详谈!”
恩奇都心里直翻白眼,但还是点点头,跟随他进入了内厅。
纳拉姆-辛将内厅的门紧紧关上,就连国师也屏蔽在外。
恩奇都明白,对方想谈的事情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天上地下那些伟大的存在。
纳拉姆-辛回过身,端着架子,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
“你是我祖父当年的敌人,但是我不在意,也没打算为他复仇。因为我也反我的祖辈!”
恩奇都暗暗一笑,且看他如何表演。
纳拉姆-辛插着腰,愤愤不平地说:“哼,我的祖父死于叛乱,我的叔父、父亲都死于宫廷暗杀,他们给我留下的只是一个烂摊子!”
他看着远方悠悠地说:“我自少年起,就以镇压起义开始了自己的统治,十多年来四处征战,不仅重新征服了阿卡德曾经拥有的领地,而且将帝国的版图扩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恩奇都淡淡一笑说:“即便如此,沦为诸神的战争工具、让世界陷入灾难的你,也很难让人产生钦佩之情。”
纳拉姆-辛一噎,摆摆手说:“我天纵英才,不指望被世俗理解。我祖父最忌惮的人就是你,但是我要你辅佐我,为我指引进入神国的方法!”
恩奇都明白了,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笑了笑说:“原来你和萨尔贡的想法一样,都想效仿当年的吉尔伽美什,到雪松山去求得永生?”
“我和吉尔伽美什王不一样!”纳拉姆-辛挺起胸膛说,“这次我带着千军万马挺进西土,恩利尔会赐予我天下的王权,祂会赋予我永恒的生命!”
恩奇都放声大笑:“带着军队入侵西土,你确定不会触怒那位众神之王,还能指望祂高兴地赐予你永生?”
纳拉姆-辛面红耳赤,抗声说道:“强大的涅伽尔和伊什塔尔女神会在神王面前为我作保……”
“哦,祂们的许诺真的会实现吗?”恩奇都讥嘲道,“恩利尔真的会听那位使冥界构成威胁的儿子的话,或是给祂那位喜欢闹事的孙女一点面子?”
国王不吭声了。
“所以你才需要我,”恩奇都抱着臂笑道,“因为你的那两位保护神,都不一定靠得住。”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纳拉姆-辛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清楚得很。
他不傻,不甘心只当一个被诸神利用的工具,而是想借此机会,跻身于诸神的行列!
纳拉姆-辛在国内就开始神化自己,将自己宣扬为“阿卡德之神”,扮演着城市保护者的角色。
他让起誓者不再对神起誓,而以他的名字起誓,让自己成为了神的替代和人民享受福祉的保证者。
他宣称如果失去了他的保护,人们在大神的惩罚下将孤立无援,或任由恶魔们欺凌。
是的,他在人间已经功勋彪炳,此生最大的奋斗目标,就是成为“神”!
纳拉姆-辛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决心,于是盯着恩奇都,恶狠狠地要挟道:
“只要你在暗中帮助我,我就不向涅伽尔告发你的行踪!我不追究过去你与阿卡德为敌的事实,也可以答应你不伤害平民的要求。”
恩奇都皱眉,一把拽住纳拉姆-辛的手腕,手上加力:
“你以为在这里关着门说话,神就听不到吗?涅伽尔要找我的话就来吧,用不着你去告状!”
“啊~~~~……”纳拉姆-辛惨叫。
恩奇都的手像烧红的钳子,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又仿佛要将他的手烧焦了一般。
纳拉姆-辛运起全部神力进行抗衡,整条手臂瞬间粗了一倍,变成了青铜之色,隆起的血脉有如一条条发光的电流。
恩奇都不动声色,神力继续如汪洋大海般注入,整只手掌从熔金色变成了耀目的赤红,就算钢铁也能融化。
任凭纳拉姆-辛如何挣扎、抵抗,都无法解脱!
恩奇都悠悠地对他说:“况且,你对神也心存怀疑,我倒想看看,你如何向神明解释!”
直到他疼得大汗淋漓,单膝跪在了地上,恩奇都这才松开手。
纳拉姆-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一滴滴滚落,手腕如同被烙铁烙过了一样,心里不禁又恨又怕。
恩奇都潇洒挺立,眼角瞥着半跪在地上的国王说:“今天我心情好,就暂且同意你的建议吧。国家之间的战争我不管,但若被我发现你违反约定,滥杀无辜,就别怪我杀人了!”
“好……好……”纳拉姆-辛只能答应。
恩奇都向大门走去,又停步回头说:“奉劝你一句,心怀过高的妄想,小心玩火!”
纳拉姆-辛心中愤恨不已,只能咬着牙闷不吭声。
内厅的门打开了,由于封闭效果绝佳,外头竟然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
纳拉姆-辛也极好面子,所以不动声色,没有声张。
于是恩奇都便在阿卡德人崇拜的目光中飘然走出了总督府。
【竟然没事?】系统惊喜地说。
“当然没事啦。”
【那你今后就自由了,连纳拉姆-辛都成了你的同盟。】
恩奇都笑笑说:“我就知道,涅伽尔想找我麻烦的话早就来了。在老天的眼皮子底下,躲有什么用?”
他抬眼一望,好多人在路边迎候着,他们都是被释放的埃卜拉百姓以及他们的家人。
“神啊……谢谢您!”
他们纷纷跪下来感谢。
恩奇都朗声对他们说道:“不用谢,以后都没事了。如果再遇到阿卡德人杀人放火、欺凌百姓,你们可以呼唤我!”
他说的阿卡德语是当时的世界通用语,不怕没人听得懂。
“神啊,请问您叫什么名字?”人们纷纷发问。
埃卜拉语属于西闪族语,和东闪族的阿卡德语有很多相似之处,恩奇都一猜便懂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叫……
恩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