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光是求个腿怎么就这么难(下)

医用酒精、急救药剂以及电子设备,随着骤然蹿起的蓝色火焰频频炸裂,瞬间让本就不太宽敞的手术室里布满了爆出来的玻璃碎片和呛得人喘不上气来的白烟。

翔子见状,抓起手术台上的纱布放入培养皿浸湿后就捂在了口鼻处,好过滤掉燎得他喉咙生疼的化学烟雾。

现在,培养皿中的修复液已经在烈焰的烘烤下慢慢升温,并逐渐开始有连成串小气泡蹿出液面。他必须快速找到能够带羽薇安全撤离这里的办法。否则,两人将在火焰炙烤的折磨中,走向Gaover。

可就在越来越像魔鬼的蛙跳人满怀恨意地把手术室变成了人间炼狱的同时,羽薇却正在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经历着另外一番景象。

………………

吸入麻醉气体后不知昏迷了多久,逐渐恢复了意识的羽薇居然在朦胧中隐隐听到了由鸟语、虫鸣和偶尔掺杂进来的兽吼声所组成的别有一番意境的乐章。

“这种渗透着祥和与安逸的自然之声居然会出现在生灵涂炭的末世里?我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越发强烈的好奇心让羽薇强忍着烈日强光的烧灼,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

而映入她眼帘的,也果然不是术后的病房里所应该有的苍白,而是专属于夏日深林的漫天碧翠。她甚至能隐隐感受到因植物的蒸腾作用而生出的憋闷和湿热。

“这…是哪里?翔子呢?”

羽薇不禁满是疑惑地看向刚刚完成移植的双腿,却发现自己就是一团有着独立意识的气体,根本就没有成形的肉身。

或者说,现在的她更像是动作类游戏里的剧情观摩者。只能用意识来操控自己的视角和方位,却不会对周围的环境产生任何影响。

飞捕蝇虫的鸟儿甚至可以直接穿过她的身体,一口把藏树叶后面的蛾子衔在嘴里。

羽薇不知道这是否是她任务的一个小支线,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便索性“飞”到空中仔细观察起四周围的动静来。

这里似乎是一处人迹罕至的深山。除了连绵起伏、望不到头的山脉,和一座隐匿在山林中的欧式花园别墅,几乎见不得半点儿人烟。

依据羽薇现有的记忆,她没有去过除科研所以外的任何地方,却偏偏对这里有着一股子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而直觉似乎也在告诉她:你想要的答案就藏在这座别墅里。

忽然,一阵尖锐刺耳的呵责声瞬间就把她的意识拉进了别墅后身的花园里。

只见,这里种植并养殖了大量的食用蔬果和家畜。

一个穿着修女装,长相却尖酸刻薄的中年女人正持着皮鞭,趾高气昂地指使着数十个五六岁至十五六岁不等的孩子打理着农畜。

此时,尽管羽薇和他们近在咫尺,却完全听不清那个老修女在骂些什么,只能从不时她嘴里面飞出的吐沫星子看出些言语的刻薄。

而几个孩子不时投射到一个方向的畏惧中带着些许嫉妒和不甘的眼神,也让羽薇看到了一个和其他孩子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

她——银色的长发、湛蓝的眸子,正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连衣长裙坐在由紫花藤蔓编制的双人秋千上静静地翻阅着书。

尽管她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身上却处处透着这个年龄本不该有的成熟,而正放在她膝上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似乎也更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这样的场景,让羽薇立刻就想起了翔子曾对她说的一句话——“我们来自通一个孤儿院”。

“这…这个女孩儿该不会就是…我吧?”

极度震惊之余,羽薇已经不由自主地向那个女孩儿“走”了过去。

毕竟,对于自己真实身份的急于探知,已经折磨她太久了。她必须要抓住这个虽不明原由却来之不易的机会,哪怕能找到那么一丁点儿得线索也好。

忽然,女孩儿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一般,一下子合上了手里的书,并把目光投向了羽薇这边。

“怎么?你…能看见我?”

然而,女孩儿并没有回答羽薇。片刻后,她才把眼睛眯得像弯月一样,露出了一抹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纯真笑容。

“不,她看见的应该不是我。真正的投笑对象应该…在我身后?”

可羽薇刚想转身,方才还在她脚下映出一宗人影的绿地却突然变成了一湾深不见底的水潭,直接让她脚下一空——“咚”的一声便坠了下去。

她费尽全身的力气在水中挣扎起来,试图重新浮出水面看看在身后造出了人影的那个家伙到底是不是翔子,却全然无功。

她就像在腿上绑了个铅块儿一样在水中快速下沉,只能伴着腾起的气泡,隐约看到一个人背着弓箭向女孩儿秀出自己打到的猎物。

渐渐地,水潭中的液体由清转浑、由蓝转黑,甚至慢慢转为肉粉色并带上了些许腥气。

而羽薇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全身赤果、刚刚成形的女婴,和身旁另一个体态明显要比她成熟的男婴共住在温暖的子宫里。

这种莫名其妙的场景变化,让刚刚抓住一丝方向的她仿佛又回到了充满了问号的起点。

此刻,羽薇感觉自己与其说是在由梦而生的《童话世界》里,倒不如说是在更为纯粹的梦境之中。

它就像剔除了剧情限制,开始像意识流一样随心而走变得杂乱无章起来,已经丝毫没有逻辑可言。

“唔……”

这时,羽薇的体感温度慢慢地上升为了一种灼热;子宫壁上代表着舒适和温暖的肉粉色也逐渐转为没有感情的青蓝;而方才还陪在她身边的男婴也骤然消失不见。

自己虽然依旧和婴儿一样——赤果着身子,可包裹在体外的却变成了盛装着黄绿色液体的玻璃器皿。

突然,羽薇满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并不自觉地挣扎起来。

她居然从玻璃器皿所反射回来的影像中,看到了自己因开颅而裸露在外大脑,以及几根插入颞叶的医用胶管。

………………

高温的炙烤开始让手术室里的镜面玻璃,因热膨胀而发出了刺耳的嗡鸣;

而方才还安详地睡在培养皿中的羽薇,此刻却好像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将眉宇紧紧拧在了一起,就连手背都因为暴起的青筋而显得十分狰狞。

这时,满面焦急的翔子忽然想起自己在观摩手术的时候,所透过的那面单向钢化玻璃。于是,便立刻像是在催动什么技能一般,俯身趴在了地上。

随着砰然一声炸响,一宗青灰色的身影怀抱着培养皿,飞身撞破钢化玻璃,从炽热得燎人的手术室里逃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羽薇也终于在一阵痛苦的挣扎过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个童话和我知道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