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晏翡的轻描淡写的回忆,再看刚被劈得吐血的倒霉怒之灵,唐欢一时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也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原本欲之灵因为忌惮萧长离而被迫认主的事已经让唐欢心中大呼一句离谱了,万万没想到更离谱的还在后头,和怒之灵相比,欲之灵所受的那点委屈算得上什么!
他同情至极地抚摸着红得发黑的怒之灵,怒之灵不耐烦地甩甩脑袋,显然不领情。
其他剑灵多少都有一点主观情绪,比如会因为一个人的相貌而稍有动容,怒之灵却与那些‘妖艳贱货’不同,是真的不为唐欢的脸所动,原因无他,在怒之灵眼中,凡人都长一个模样。
它为怒气碎片所化,而怒本身就是最为难以控制的七情,所以他始终不能摆脱怒意。
怒气也可以称为戾气,在怒之灵眼中的凡人只有戾气多少之分,无关皮囊,他在唐欢身上感受不到多少戾气,自然看唐欢也没什么好感。
这么清纯不做作的剑灵唐欢还是第一次见,难免心中生出几分新奇,时不时就要戳动怒之灵一下,观察它的反应,这一举动看得一旁跋山涉水好不容易回到主人身边却被冷落的爱之灵和惧之灵心头发狠,只恨不得时光倒流,重回地界的无主之地,活活把怒之灵打死算了!
怒之灵被唐欢骚扰了一阵后就不耐烦了,拖着虚弱的灵体钻回晏翡识海养伤去了,爱之灵和惧之灵却不想走,离开唐欢太久,它们等不及要和唐欢哭诉这三个月遭到了怎样的虐待,但感受到屋子里古怪到喘不上气的气氛后,这次是危机意识强大的惧之灵将爱之灵拖回了识海。
三只剑灵一消失,简陋的小屋内只剩下唐欢和晏翡两个人。
没有剑灵来捅咕,唐欢彻底沉默了下来,他用净身诀将布满灰尘的木床清理干净,不理会晏翡径自坐下,晏翡则全程注视着他。
一时之间,屋中犹如死一般沉寂。
晏翡能与天命之人周旋数月,和天道轮回争夺机缘,为天地剑灵层层设陷,此时到了唐欢跟前,却僵硬得连呼吸就都压到了最缓。
当初唐欢单方面说了要分道扬镳,他又自认占理,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更不可能先一步给晏翡台阶下,所以纵然氛围无比尴尬,他也抿着嘴唇不吭声,最后到底是晏翡先一步妥协,轻声打破沉寂。
“宫主没受伤吧?”
唐欢唇角霎时绷紧,他想到了晏翡可能会和他卖惨,可能会质问他为什么和谢煊在一起,更气人一点,也可能二话不说直接耍流氓,却没算到这家伙会用上怀柔战术!
然而时隔三个月,再冲动的激情也冷却了个七七八八,唐欢淡淡瞥了晏翡一眼:“关你什么事,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晏翡长而不翘的眼睫颤动一下,朝他露出一个只有温柔的笑:“因为想你了。”
唐欢喉咙一噎,还没等冷嘲热讽,晏翡便蹲在了他身前,两只手搭在他腿上,乖顺的好像只无害的小狗,望着唐欢重复道:“宫主,我好想你。”
“”
晏翡虽然不是这天地之间的天道宠儿,但天道并没有太过薄待他,起码在外貌上给了他造物主的恩赐,记让他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完美,也因如此,才能与他那地狱模式的人生相衬。
他生得一张蛊惑人心的皮囊,某种程度上也注定了生来就要和主角纠缠不清,俞初阳最初若不是被他的皮相所蛊,书中剧情也不会一步步展开,然而就是这样一副本该用来蛊惑主角的皮囊,他却几乎都用在了唐欢这个炮灰身上。
寻常人的眼珠都是黑中带棕,晏翡的眼睛却是极为纯粹的黑色,其中要属瞳孔边缘一圈最为黑沉,这就导致了当他专注注视着某个人时仿佛能摄人心魄,将对方的全部心神都吸入眼底。
唐欢被他这么看着,思绪一乱,把想说的话都忘了,好不容易想起来,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因为晏翡突然抓住他的手背亲了亲,如同当初离别前夕,蛟龙洞中蹲在他身前做的一样。
“我回来了。”见唐欢没反应,晏翡唇间轻呼出一口气,得寸进尺地握着他的手没放:“我也不想让宫主独自来灵虚寺,那俞初阳不知为何得知了我的身份,拿这个要挟我,说宫主只有在灵虚寺才不会死。”
虽然早就知道俞初阳重生了,但唐欢还是第一次知道俞初阳要挟过晏翡。
他果然被转移了一点注意力,下意识问:“他要挟死?”
晏翡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笑意,这会儿才开始真正的装乖卖惨。
于是,唐欢便见眼前刚才还精气神不错的男人脸色逐渐苍白起来,之前说话还很顺畅,现在解释两句就要咳嗽两声,无形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飞快抽走晏翡身上的力气,以至于唐欢只觉腿上越来越沉。
没过多久,那份重量便从大腿蔓延到腰上,晏翡一双手臂将他环住,身体上的重量还在压过来。
唐欢到底是打从心里与他分道扬镳过,在情况发展的更严重前,连晏翡的解释都不听了,就这么冷着脸幽幽看着他,直到晏翡表情逐渐僵硬,停下了不安分的动作。
“虽然有俞初阳的原因,但去地界是我的决定。”今时不同往日,晏翡忌惮于弄巧成拙,没有将锅都甩给俞初阳。
说到这,他原本无措的眼神却染上了一丝茫然,很快又化为坚定,轻声道:“剑灵接连出世,强者接连出山,我的身份随时都可能暴露,我舍不得死,也舍不得宫主死在地界,权衡利弊之后才会执意与你分开,我错了吗?”
这一番话说得简直有理有据,在配合那双桃花眼中变幻不断的神色,饶是唐欢戒心再强,这会儿也没能找到什么漏洞。
晏翡说得很真挚,没有将一切归咎给俞初阳,却解释清了唐欢心中最为在意的一点,唐欢一直觉得晏翡只身去地界把他支去灵虚寺,是因为嫌弃他是个拖累,耽误自己的飞升之路,如今晏翡却是半跪在他身前,无措又迷茫地问询他,自己做错了吗?
唐欢被问的哑口无言,他起初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就被拉了下来。
他眼中也闪过一抹迷茫,晏翡的做法有错吗?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却是知道,书中的晏翡因为人魔之子这个身份受过多少苦难,后来又是怎么在天道的操控下被重生后的主角不断报复,最终死于坠天剑下,这样的晏翡,想记要争夺剑灵有错吗?
换成是他,恐怕也会这么做,与其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去赌运气和他闭关,倒不如放手一搏,拼尽一切手段争夺剑灵。
可既然晏翡没错,两人却处于如今这个局面,难道是他错了
唐欢彻底茫然了。
想来想去,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着实想不出所以然,在他绞尽脑汁该怎么回答时,晏翡又不安分起来,环在唐欢腰上的手幅度极小地顺着那身雪衣游弋,这次却不是为了亲近,而是一寸一寸地清抹唐欢身上残留的别人的气息。
不管是谢煊,还是萧长离,就连那衣袖上老乌龟和小和尚的气息也待遇相同,一一在他举手投足间灰飞烟灭。
等唐欢钻完牛角尖,他也清理干净了,屋内的气氛不知不觉间恢复平常,看似和两人分开前没什么两样,晏翡眼中阴霾却并未散去。
只是看似而已,三个月的时间也看似很短,却足够发生太多的事,足够改变一切现状。
比如他在地界重伤了两道剑灵,又收服了实力不弱的怒之灵,如今实力足够问鼎三界。
也比如唐欢不知为何染上了萧长离的气息,不知与谢煊朝夕相处了多久。
晏翡落在唐欢身后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收紧,这一次,纵然唐欢面露不满也没放手。
不知为何,晏翡想起了行为古怪的俞初阳,再看面前难掩疏离的唐欢,唇边泛出一抹苦笑。
这世间若是真有转世重生一说,他倒真想体验一次,回到离开长欢谷之日,当时便将唐欢藏起来,再想其他办法夺取坠天剑。
可惜他不是什么命运之子,只是个有可能灭世的禁忌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