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隐藏的电脑高手。”
苏千殷唐突地道出此话时，老板苍劲的目光微凝，额顶的纹路拢起来，面色末暗，眼底暗凝，他沉着的声音却不显半分异样。
“你说笑了小姑娘，我这就是普通的奶茶店，哪来的电脑高手？”
他说着又要翻开账簿，掏出一副老花镜挨在脸上，镜片透出的反光紧凑着浓密的皱纹，忙碌的样子毫无违和感可言。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还是赶紧回家吧，最近这里总有不良分子出没，小姑娘还是要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那我还就不想保护好我自己了。”
苏千殷挺起纤长的腰板，用手撑着桌面，身体一蹬坐到桌子上，偏头看向了微微颤目的老板，眼里满载着笑意。
老板忙不迭起身，迅速脱离座位，站到一旁扯开与她的距离。
“你看我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他眼神看起来很为难，语气颇为放低，“出事了你可得负责，我不会看在你年龄小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
苏千殷一听，嘴角卷起弧度：“没想到老板这么敬业，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连吓唬人的伎俩都拿出来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身体里的李司黍正滋长着黑暗的想法。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把这家伙揪起来揍一顿不就好了吗？
李司黍忍不住想动手，奈何不想违背苏千殷，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老板也不知道自己在被揍的边缘走了一遭。
“小姑娘，有些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又何必要强求......”
“从来没有我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苏千殷悠转着视线，暗示性地看向桌面。
老板的桌子旁也放着一台电脑，她上次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了。
电脑背后的那一串英文清晰如常。
老板沉默了许久，突然恍开笑容：“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Weareanonyo.”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英文，“这台电脑背上写的不就是这个？翻译过来是‘我们都是匿名的’。”
老板眼神微微一松，淡然道：“普通的英文而已。”
“如果我也是个普通人，我就会以为是普通的英文。”
苏千殷直过身去，白晰的手指抚摸着电脑上那串英文，眼底掀起深邃的暗光。
“可惜我不普通，七年前失去姐姐之后，我有幸去警局走了一趟。”
她敛了敛眉，“你猜我趁那些警察不注意，偷偷看到了什么？”
老板没有出声，只是一股目光投向她。
苏千殷不禁嗤笑：“他们可能跟你一样，以为我年龄小不懂这些东西，但是我怎么可能不懂？我为了长大后好好赚钱，让姐姐住上大房子，从小就比别人看了好多的书......”
她勾起耳边的残发，轻飘飘的语气里透着沉重的劲。
“所以当我看见警局办公室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份人员档案，却没有附带任何照片，看内容是正在全力追寻的国际黑客，代号森，我就知道他们在调查什么了。”
苏千殷挪了挪身体，从桌子上稳稳地下来，脚尖刚落地，话也再次出口，“而且我还记住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黑客森每次侵入人家电脑后，总会在屏幕上留下一串英文。”
言尽于此，她算是彻底扒开了眼前这个奶茶店老板的身份。
“Weareanonyo......是你的黑客标识对吗？”
苏千殷直接走到他面前，冲他认真的昂起一张脸。
“果然是我老了。”
老板也不再挣扎着否认，脸上疏泄了笑意，皱纹舒展开来，“现在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苏千殷眼里平静无波：“你终于肯承认你是电脑高手了，黑客森。”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姜林森。”
老板显然已经对她卸下防备，毫无犹豫把自己的名字给搬了出来，接着伸出一只手递到她面前。
“我叫苏千殷。”
苏千殷握上这只手，圈起的指尖触碰着他的掌纹。
“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两人没有握多久，姜林森最先放开了手，转身重新坐到桌子前。
苏千殷也跟他来到桌子旁边，将赵那宣的那台电脑移到他眼皮底下。
“我需要你帮我找回这台电脑被删掉的东西，越多越好。”
她不假思索道。
姜林森蓦地抬起眼皮：“报酬呢？”
苏千殷勾起手背敲了敲桌面，节奏跟她谈吐的语气一致：“你想要什么？”
“你既然这么聪明，那就帮我找到我失踪的女儿。”
姜林森的话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你还有个女儿？”
“她叫姜楚楚，已经失踪十九年了，虽然我对她的生死不抱太大希望，但是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哪。”
他话是对着苏千殷说的，视线却偏向奶茶店门口，“她从小就喜欢喝奶茶，所以我答应会为她开一家奶茶店......”
“我帮你。”
苏千殷的回答简洁明了，“我帮你找到她。”
姜林森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接过眼前这台电脑按下开机键。
苏千殷站在原地等待。
奶茶店外掠过的风声逐渐萧瑟，偌大的天空褪去湛蓝，飘渺的云雾辗转间，缭乱着残缺的碎光。
夕辉被撤离，凉意近苍茫，临近的暮色披着幽长的磅礴衣裳。
直到看不清天空长什么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黑。
姜林森操作完电脑时，外头早已亮起一排路灯的浸染。
昏黄的光线穿过店面的玻璃，却抵不过店里庞大的灯光。
“好了。”
今天生意不太好，没什么人光顾这里，姜林森才得以安心破解电脑。
苏千殷道了声谢，接过那台电脑放到自己面前。
她点开屏幕上重现的文件夹，入眼的是一份拥有五千多张照片的相册，照片里的人物跟那个荡秋千的女人一摸一样。
正是许颜寻。
苏千殷仔细往下看，发现每张照片都有附带一段文字。
“寻寻今天带我去公园散步，偶遇一只波斯猫，寻寻笑得可开心了，原来寻寻喜欢猫啊，那就让我下辈子做一只猫吧。”
“寻寻说我不能乱跑，我的身体不允许，寻寻可比爸爸妈妈还要关心我。”
“寻寻生日到了，我托我爸爸给她买了一条很美的项链，肯定很适合寻寻。”
“寻寻，我真的好喜欢你。”
......
满屏的“寻寻”，就连苏千殷一贯冷漠的脸也有些动容。
赵那宣真的把许颜寻当成了朋友。
可是就在她继续往下翻时，脸色倏然一变。
姜林森见此，倒是好奇得紧，什么样的发现会使这个小姑娘被惊讶到呢？
苏千殷确实有被惊到。
大概是翻到了第三千多张的照片，一段文字里对许颜寻的称呼突然变了。
“颜颜，我喜欢叫她颜颜。”
“颜颜最近出现的好频繁，我总觉得颜颜不太喜欢我，对我一直凶巴巴的。”
“颜颜为什么不能学一下寻寻，对我温柔一点呢？”
“颜颜，我不喜欢颜颜了。”
......
越往后面的照片不再附带文字，苏千殷迟疑着没有退出文件，靠在桌子旁边缓了半天，才说出一个惊人的事实。
“原来是双重人格。”
她贵为死神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