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坑打起来?”
这句话确实够毁气氛的,弄得他们现在连想灭了对方都失去了兴致。
夕阳西归,明艳四方。
天边酝酿着霞光,犹如偌大的血红色花朵,筑起的红璧灼灼生辉。
眼前的小姑娘置身在天然圣光下,精美的脸庞被映照着彤红剔透。
就像一个从繁彩缭乱的油画里走出来的精灵,浑身披着红辉的衣裳,盛起灼华的眼睛宛若幽潭中肆张的黑莲花。
弗弗就这么盯着苏千殷半晌,然后不耐地收回了视线。
“无趣。”
他嘴角一撇,丢下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后,便原地化作银光消失了。
“他逃了?”
苏千殷眸色微松。
“怎么?姐姐舍不得他?”
李司黍张了张她的嘴巴,语气漠然无边,跟刚才一脸狠戾地徒手接冰锥的他相差甚大。
苏千殷自然不是舍不得。
她吸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他没有赔我打火机。”
李司黍果断狠声道:“那要不我带你去他的冥府,找他讨回来?”
“冥府不是人死后才能去的吗?”
苏千殷凝了凝神。
不过她一点也不惊讶弗弗是冥王,甚至觉得只有这样的解释才合理,毕竟被刀刺进胸膛还不会见血的人身份怎么可能会普通?
她能感觉到李司黍蹙了蹙眉:“如果你想去冥府,我可以随时带你闯进去,只要你想去。”
只要你想......
天色暗得差不多了,瑟风徐徐曳过,路边的灯一个紧挨着一个亮起。
灯光撑破昏暗的氛围,迅速裹起了灼白的人影。
怪物并不知道。
他对苏千殷许下的这句看似轻易的承诺,将会一直伴随他到永远。
而他现在只是把心中所想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李司黍,谢谢,谢谢你会为了一个坑帮我向冥王出气。”
苏千殷边说边走到一排石砖前,抱起双膝坐了下来。
昏黄的灯光搁在她脸上,打出灼灼阴影,细碎的光泽柔和了轮廓的线条。
怪物随之一愣。
“两次。”
他在她身体里愣乎乎地道,“我数过了,你跟我说了两次谢谢,你说过谢谢是这种感觉。”
李司黍下意识动了动僵持许久的手指,把这具身体的手臂抬到额前,有些不太敢用力地揉起了苏千殷的脑袋。
苏千殷并没有去管自己被他揉乱的头发。
她径直望向前方,面不改色道:“那你能不能看在我谢谢你的份上,告诉我九幽灯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盏灯里出不来?”
“是我母亲弄来的,我不知道。”
苏千殷能感觉到,提起母亲这个词汇,李司黍明显有种与生俱来的排斥感。
她当下就转移了话题。
“那你跟冥王的关系看起来不太好,他又为什么要把我弄进九幽灯里,给你出来的机会?”
她也不难猜出,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冥王安排好的。
“我只是想不通冥王为什么要特地帮你。”
“特地?”
李司黍冷嗤一声,决然道,“姐姐,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他用着世间最淡漠的语气,诉说着苏千殷最不愿这么想的一种真相。
“其实在你前面的八个人也是他弄进来的,他们跟你一样拥有阴阳眼,据说只有阴阳眼才能看见九幽灯,所以冥王专门找的就是拥有阴阳眼的人。”
冥王专门找的?
“难道......”
苏千殷眼神忽明忽暗,心底猛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冥王找来了那么多拥有阴阳眼的人,再费尽心思把他们送进九幽灯,是为了间接把你救出来?就因为那八个人没能成功带你出来,所以才轮到了我?”
她的语气不自觉收紧,“到头来我只是个碰巧拥有阴阳眼,碰巧被盯上的牺牲品?如果昨晚我没有把你带出来,我是不是就会像那八个人一样饿死在里面......”
“但是你抱了我。”
李司黍如是强调道,“姐姐,你抱了我,从来没有人抱过我。”
母亲没有,那八个人也没有。
他们恐惧他,远离他,拼命想从那盏灯里逃出去。
只有苏千殷抱了他,也给了他莫名其妙的温暖。
所以他才能顺势找到出去的办法,把灵魂寄宿在苏千殷的身体上,成功摆脱了铁链的束缚,带着她一并离开了九幽灯。
“可是冥王到底为什么会救你?为什么会有九幽灯这种不知为何存在的东西?我又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拥有阴阳眼?”
苏千殷沉声说着,目光深陷复杂,仿佛杂草般的疑点在心底扎着根。
原来世界上不止她一个人拥有阴阳眼。
那她是怎么被找到的?冥王再怎么神通广大,要想找出世界各地拥有阴阳眼的人,一定少不了暗中的力量。
她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
小时候?还是从出生开始就活在他的监视里?
她总觉得冥王有什么目的,这一切的背后又在策划着什么,可是她就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牵扯进来。
苏千殷张开手指裹住了头。
她想不通啊......
“别想了。”
李司黍见此,再次抬手揉了揉这具身体的脑袋,“别想了姐姐,不管那家伙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会保护你。”
保护......
“我为什么要你保护?”
苏千殷忽然冷声道。
“我从小到大,生病了就自己扛,被人欺负了就自己打回去,姐姐走了以后我没有求过任何人保护我......我没有。”
可能连苏千殷自己也没有发现,平时无论遇到什么事总会板着一张脸的她,已经多次在与李司黍有关的事情上破防了。
从来不会向任何人诉说的她,偏逢此刻都说出了口。
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体里多出了一个能听见她说话的怪物。
“阴阳眼这种东西......如果不是为了找到害死姐姐的鬼,我根本一点都不想拥有......我根本不想......”
没有阴阳眼,她就不用看见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没有阴阳眼,冥王也不会找上她。
两边纤白的手指默然垂下,撑着冰冷的石阶,使其缓缓地直起身子......
她。
好像有些累了。
“但是你成为了别人的光。”
李司黍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人,他只能占据苏千殷的身体,替她承受刚刚那一拳的疼痛,顺便说出他所看到的。
“那个叫蔡礼雯的,被你拯救了。”
他没有告诉苏千殷的是,对他而言苏千殷又何尝不是光。
他是怪物。
别人看他的眼神,只有恐慌和厌恶,他却从苏千殷身上看见了不一样的眼神。
是她越过森森白骨走来。
拥抱他,拯救了他。
如果真如苏千殷所说,没有阴阳眼的话,他要怎么样才能遇到她?
答案无解。
......
“这个案子无解啊。”
付良澄坐在警局提供的椅子上,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剥开放在桌角的薄荷糖,含在嘴里后,继续认命地低头翻阅着一叠资料。
“道路的建设是有保障的,昨晚那边的监控也刚好出故障了,不觉得太巧了吗。”
他发狠的咬着薄荷糖,嘴里伴着一阵沉闷的破碎声,咀嚼的狠劲不言而喻,“而且交通道路什么时候归我们管了?”
“最近没案子,我们不正闲着吗?”
倚在桌子旁的女人拧开矿泉水,“上头才给我们派点事情做。”
忙得没空喝水的付良澄说:“喝慢点,别噎着了。”
“......”
刚喝下去的女人成功噎到了。
付良澄合上资料,掩嘴轻笑了一声,女人气得把矿泉水瓶子捏扁了。
“付队,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现在没人。”
付良澄起身整理资料,“他们去吃晚饭了,你就不用叫我付队了,我知道你不想叫。”
女人见状抡起一份资料,作势要揍下去,他无奈的唤了一声:“别闹了......姐。”
是的,眼前这位抡着资料瞪着他的女人,正是付良澄的姐姐付恩柒。
“叫姐也没用,下次再惹我就揍你。”
付恩柒把资料放回原位,“不过这案子确实够奇怪的,好好一条路怎么会破了个大坑?”
“报案人说他碰巧经过一棵树,被一个小女孩拦住,问他要吃苹果吗,然后他就看见小女孩身后有个大坑。”
付良澄说起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最好奇的不是那个坑,而是什么样的小女孩会拦住陌生人,问那人要吃苹果吗?”
付恩柒不知怎的脑洞大开:“说不定她是女巫化身,送出去的是毒苹果。”
“那就是一起毒杀案了。”
付良澄正儿八经的陪她胡扯,“女巫也好,毒苹果也罢,别闹出人命就行,虽然那样我们可能会失业。”
担心失业的付良澄丝毫不知道,他们很快又要迎来新案子了。
她贵为死神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