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似弹指一挥,转眼七年了。
正值秋季,街道洒上橘黄色的阳光,一阵萧瑟的秋风掠过,行人匆匆走过,迎面被一棵杏树笼罩着,脚边的阴影沾上了杏色的落叶,一时分不清是树影还是人影。
杏树对面有一家生意不错的奶茶店,年久失修的店门上,老化的牌匾逐渐掉色,每隔一段时间却还是会有顾客进来,排着长长的队,就为了买一杯奶茶暖胃。
店门外风声簌簌,路过店铺的人踩着一片片就地的杏叶,时不时朝店内看过来。
正在算账的老板就坐在里面,两鬓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不少白发掺杂在黑发堆里。
令人引发联想的是,老板身侧总是放着一台黑屏的电脑,不用来算账也不用来玩游戏。
没人知道这台电脑的价值在哪。
“我当然记得,我在这条街开了几十年店,真的假的我都亲眼见过。”
老板勾起手指叩了叩桌面,提着精神跟客人聊天,并没有正眼去看自己身边那台存在感极低的电脑。
坐在他对面的客人叫张泉,是个名副其实的上班族,经常来这家店买奶茶,时间久了两人自然也就熟了。
“那里本来有一栋楼,几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把他们吓破了胆后,压根没人敢接着住下去,后来就被拆掉了。”
老板知无不言,边叙着边拉开最上层的木柜,抽出了一摞账簿,叠起的纸角有些烂糙。
张泉被他的话题吸引,蓦然产生了几分兴致:“大火没有烧死人吧?”
“没有,倒是发生了一起悬案,有个十八岁的姑娘住在里头,头都被割了,死得那是相当凄惨,至今还没有逮着凶手。”
老板轻叹道,语气颇为惋惜,“不过这姑娘的妹妹还算命好,被救了出来,我却听说她惊吓过度,精神有点失常,跟警察一口咬定凶手不是人。”
张泉接过他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被警察带走了,现在肯定长成大姑娘了,路过这条街的女学生都有可能是她。”
由于反射心理,张泉瞅了一眼大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还真就被他瞅到了女学生。
街头对面有一排石砖,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女孩,身上背着个鼓鼓的书包,从面相上判断,是高中生无疑了。
秋日暖阳,金光泻下。
女孩的视线不经意往后一瞥,扬起手背弹走了庇在肩上的杏叶,手指白得分明,肤色如雪纺织而成的,清冷的风拨着她的影子烙在石砖上。
她耷着头,降下刘海埋了半张脸,衬下的一双眼睛涂满了光,辉霜般的,灼着黑瞳,漾起睫线勒着的影,秀出姣色,下颚柔得过分。
她的模样生得极好,就是让人看了,怎么都移不开眼。
如果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幕该多好,张泉心想。
然而下一秒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街头的那个女孩撇下书包,从书包一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生锈的打火机。
她弯起了纤长的手指,指尖挨着打火机,反复摩挲着边缘。
咔——嚓——
她边连贯地敲击着打火机,边脱下了自备的外套,里面裹着一件白净的校服衬衫。
咔嚓。
扑闪的星火直上,打火机嵌着一撮火,折起火澜,惊艳一团,顺从她的手曳着光,疏影侧漏,红透了整张脸,凝着火势涨上眉心,眼里潋滟着火光的氲氤。
她优雅地扭转着打火机,把捧起来的外套给烧了。
张泉:“......”
他的瞳孔禁不住放大,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遍,脸几乎都要贴到奶茶店的玻璃上了。
没错女孩把外套烧了。
一惊一乍皆是火光,规律不齐的沙沙声,伴着烟雾,成缕成缎,弥漫在街头上空。
女孩似乎闻不得烟味,侧过脸把外套举到前面。
张泉彻底看傻了。
那件外套不要了可以给我啊!一个上班族内心疯狂咆哮。
噼啪一下,女孩合上发烫的打火机,一截火苗褪去温度,转瞬即逝在眼波里。
她蹲下身抄起书包另一侧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倾泻而下,成功给外套熄了火。
事情解决后,她抿着嘴,像是才发现自己口渴了,视线一晃就盯上了对面的奶茶店。
张泉眼睁睁的,看着女孩迈着轻盈的步子走来。
老板自然是淡定许多,论待客之道,他什么客人没见过。
“来杯奶茶,不加冰。”
女孩三两下掏出纸币,视线却落在老板身侧的那台电脑上。
只见电脑背后有一串英文。
Weareanonyo.
女孩微眯着眼,像是在思索什么。
张泉眼尖地发现她的校服上别了个校徽,轮廓里拟着红色的字体,有一部分被她的发尾不凑巧挡住了,却依稀能辨别出那三个字。
苏千殷。
这是她的名字吗?张泉搁着脑袋时,一杯温热的奶茶塞到他手中,一抬头就对上了老板慈爱的眼神。
老板示意他把奶茶递给那个女孩。
天气不算冷,张泉递过去的时候却打了个哆嗦,一触及到女孩的目光就躲闪,两手抖了半天,差点拿不稳手中的杯子。
苏千殷这才稍稍抬眸,语气没有夹杂丝毫感情色彩:“您是腰酸还是背痛?”
张泉一噎,手一顿,思绪百转千回,竟不知如何作答。
看样子是失去耐心了,她眉头一蹙,伸手稳稳的接过奶茶,扯着吸管就喝了起来。
张泉见状有些郁闷,他还不是被她当街烧外套的那一幕给吓着了吗。越想越不安,干脆向当事人问清楚好了。
“小妹妹,为什么要把好好一件外套给糟蹋了?你不想要它了,也不至于用打火机......”
“哦,被你发现了啊。”
苏千殷咬了咬吸管,沿着塑料的表皮留下一道清晰的牙痕。
挨着吸管的嘴唇开张间,舌尖淀上了一层奶茶的色泽,为她平添几分甜美。
然而她说的话并没有那么美好。
“我嫌打火机买了这么久都没派上用场,想给它找点事情做。”
听听,这是人话吗?
这是人吗?
打火机原来是这样用的?
不等张泉表态,苏千殷捋着杯子底部,眉头轻挑,语气不咸不淡。
“还有我不是小妹妹。”
说罢,转身走人。
阳光渐过蓬松的头发,为她耳畔镀上一层金边,一根根发丝缠绕着紧密的灿烂,将灼亮的影子慢慢拉长。
张泉鬼使神差地盯着,殊不知老板也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老板,这女学生好像有点古怪。”
“她啊……”
老板渐渐收回目光,低头整着那本账簿,摊开笔芯,落下几笔潦草的字眼,“她就是突然想喝奶茶了而已。”
“啊?”
她贵为死神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