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春的如血残阳映着祥云,在天边形成大片艳丽的火烧云,给繁华城池投下金色银河。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部分人手中持一柄扇子大力扇风。空气中笼罩着炙热与吆喝叫卖声,添上几分浮躁。
可城里虽然人多,却大部分都在目标明确的赶路,表情急切、步伐迅速,并不多做停留,就像有什么急事。
一家名叫万花楼的建筑却充满女子的欢声笑语,脂粉香气四溢,极为热闹。
在这觥筹交错吵闹里,万花楼的后院却极为安静。一名妙龄女子端着红木托盘从厨房走出,托盘里放着一碗米饭和一碟小菜。
女子顺着游廊快步穿梭,廊上所挂盏盏花灯衬着安静,后院各个厢房没有一点儿人声。
她在一个偏僻的房间门口停下,对着两个守门的大汉说话。
“惠妈妈让我来给朝颜姑娘送饭,你们给她吧,我就不进去了。”
一个大汉点点头:“好。”
接过饭菜后女子就离开了,大汉转身推门而入。
“哗啦——”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自房间里响起。
大汉抽出腰间鞭子握紧在手,快速点燃蜡烛,照亮了房间的全貌。
屋内装潢华丽、空间甚广,摆设古色古香,只是窗户却封的死死的,没有一点儿光亮透进。
而床边隐约露出一双泛着红光的杏眼。杏眼中充满戒备,目露凶光,眼珠子也在滴溜溜的转着,盯着进屋的两人。
杏眼主人是位少女,她蹲在床角、两只脚踝上都锁着铁链,面上神情警惕,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呼噜声,威胁味十足。
大汉过去将饭菜放在地上就退到了门口,手持鞭子、凶神恶煞的瞪着朝颜。
“吃饭了!赶紧吃!”
饭菜香气飘进朝颜的鼻子,她不自觉的吞咽口水,目光不由自主的向床边地上看去。
两个大汉打着哈欠出去,随着房门被重新关上,朝颜又警惕的等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的扑下床,趴在地上伸手、抓起饭菜往嘴里塞去。
她狼吞虎咽的吃着,却是一点儿也不用筷子,双手沾满油渍。
饭菜很多,朝颜这般吃法很快就吃完了,她伸出舌头舔着两只手,举手投足间竟然像野兽的习性。
她蹲在地上,慢慢转动脖子查看屋内,当看到桌上的蜡烛火焰时瞳孔一缩,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有些害怕。
“嗷呜……”
朝颜唇瓣开开合合,叫出了一声狼叫。
屋外大汉听到这狼叫,不由得摇摇头、二人闲聊了起来。
“这个月楼里生意不太好,惠妈妈非要从人牙子那儿买个在山里和狼长大的狼女回来,说是用她救一下万花楼的生意。这都六七天了,狼女从来不让任何人近身,野性难驯,我鞭子打的手都酸了,真不知道还要耗多久。”
“啧啧,我看要不是用铁链锁着只让她在屋子里活动,非得把万花楼拆了。上次为了捉她,三个壮汉被她撞在墙上,其中一个被打在墙上扣都扣不下来,另一个壮汉胳膊被咬的深可见骨、鲜血长流,性子烈的很。”
“切,这个月我们离州城死了好几个人了,有两个是死在咱们楼里的,官府到现在都没有杀人凶手的线索,大家晚上连门儿都不敢出,也就一些色中饿鬼敢来这儿。要我说啊惠妈妈这法子根本行不通,要想生意好起来,除非抓到杀人凶手。”
另一个壮汉摸了一把腰间的鞭子,心有余悸。
“哪儿那么容易找到凶手,那几个死者体内有一半多的血液都不见了,大家都传闻是万花楼里有吸血鬼呢,吓人得很。”
突然一阵儿冷风吹过,对面的壮汉打了个寒颤,连忙出声阻止。
“快闭嘴吧,说的我也有点害怕了。咱只管做事就行了,小心被惠妈妈听到拉去割了舌头。”
随即两人皆唉声叹气,把鞭子别回腰间,不再说话。
屋内朝颜蹲在地上,她把手在红色地毯上蹭了蹭,磨干净上面的油渍,随即又跳上床,缩在床脚蹲着。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脚上的绣鞋,眸光微微颤动,含糊不清的吐出一个字。
“鱼……”
朝颜想摸摸自己的绣鞋,急忙又把手在锦被上磨蹭着,确定没有一丁点儿油渍才伸手触碰,抚过鞋面。
绣鞋为月白色,很朴素,没有复杂的图案,只有一尾一笔勾勒成的简笔小鱼,绣线为淡蓝色,一点鱼眼用黑线点缀。
“鱼,鱼……”
指腹停在那条小鱼上,她极为小心的抚摸,脑海中闪过一个男子漂亮的面容。
“鱼,鱼……”
她发了一会儿呆,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了矮桌长几上放的做女红的用具。
重新跳下床,朝颜快速跑过去,在一堆绣线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等找到自己想要的,她又跑到了圆桌边,把凳子都推进了桌子底下藏着,只留下一张。
朝颜背对门口、胳膊趴在那张凳子上,忙碌着自己的事。
正当她做事的时候,只听喀啦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伴随的还有大汉说话的声音。
“惠妈妈。”
朝颜立马警惕起来,杏眼闪过一道凶狠红光,但又立马压了下去,很好的藏起来,换上一副柔顺害怕的模样,眸中划过狡黠。
她伸出舌头、指尖沾上口水,在自己眼睛底下抹过两道水印,又使劲儿揉着眼睛,让它变红一些。
惠妈妈站在门口,她看着地上的朝颜背影,跟壮汉疑惑对视。
“这是在干什么?”
屋内烛光昏暗,惠妈妈谨慎的贴着墙边、伸长了脑袋,于是……看到朝颜在勤快的用衣袖擦拭凳子?
朝颜被阴影盖住,小心的抬头,看是惠妈妈,连忙把凳子往惠妈妈那边推去,还讨好的看着她,低声嗷呜。
惠妈妈看着朝颜脸颊上的“泪痕”,瞬间明白朝颜在向自己服软,她敛起神色,眉目之间沾上得意。
“哭过了?原来是在替我擦凳子,早这样就不用吃苦了不是吗,这离州城内还没有我惠妈妈整治不了的人。”
朝颜慢慢往后退去,躲在床边望着她,眼睛水灵灵的,配合着脸上半干的“泪痕”,像一只无辜的小兔子。
惠妈妈上下打量了一番朝颜,吩咐门外大汉。
“把铁链给她解开,待会儿送到林大人的房间里。”
大汉不敢多言,立马抽出鞭子向朝颜走过去。
朝颜的手动了一下,指甲剐蹭过地毯,但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戾气,装作害怕柔弱的模样。
大汉给她解开铁链,两只脚腕立马轻松起来。
“你这丫头还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讨好人了,等过了今晚、有林大人这个靠山,你日后就是我万花楼的摇钱树了。”
惠妈妈边说边拍打衣袖,心情舒畅的绕过去,面带微笑的坐在凳子上,觉得甚是欣慰。
可微笑还没持续几瞬,惠妈妈刚挨上凳子、立马尖叫出声、一跳三尺高。
“啊!什么东西咬我的臀部!”
她两手捂住屁股,回头看凳子。一个大汉上前两步慌忙扶着惠妈妈。
终于在昏暗烛光下,几人看到了两根沾着血迹的绣花针,一半的针身倒插在木凳里,夜晚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清。
“哐啷——!”
一顿翻天覆地的声音,几人抬头看门口,就见朝颜撞开了守门人,龇牙咧嘴对他们狂叫一声,一溜烟跑了。
“嗷呜!”
扎的你屁股开成向日葵!
惠妈妈气的黑血往上翻,捂着两边屁股,疼痛不已、怒火冲天。
这个死丫头,忙活半天原来就是在插绣花针搞她!还分开插着,疼死她了!
“气死老娘了——!给我追这狼崽子!不过不准打扰到我的客人!”
“是!”
“她吃了软骨散,跑不了多远,把她抓回来——!林大人还等着要人呢!”
朝颜顺着走廊快速逃跑,狼的速度是极快的,万花楼的人压根儿追不上她。
不过跑着跑着,朝颜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慢慢消失,而且速度也慢了下来。
她本就不识路,只能慌乱的看着万花楼偌大的后院,随即看到远处院墙边有一棵大树,树冠高到了院墙之上。
朝颜立马跑向那棵树,三两下利落的爬上去,毫不犹豫的朝院墙外跳跃而下。
“嗷呜!”
她从青石地板上爬起来,看着来往的马车和人群,眸中浮出惊恐。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她从来没见过。
但随着身后的吼叫,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撞开围观人群、钻入人海之中。
万花楼的人紧追不舍,其中两个身姿灵活的跟着她行走的轨迹爬上树、跳了下去。
朝颜没头没脑的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撞开一个又一个人,引的街道人流慌乱。她纵使力气流失跑的缓慢,也不敢停下一刻。
身后是壮汉的喊叫声,他们手里拿着棍棒,穷凶极恶。
“站住!不准跑!”
随着时间推移,朝颜渐渐的跑不动了,而壮汉离朝颜越来越近,只离十米左右便能追上。
突然,她感觉脚下凉嗖嗖的,于是抽空看了一眼右脚,发现自己的绣鞋竟然不见了。
“鱼,鱼……”
她着急的停了下来,嘴里模糊的喊着鱼,想要回头找那只绣鞋。
可是刚回头没几瞬,就被两根木棍叉住、挡住了去路。
“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壮汉刚准备提住她衣领往回走,朝颜却在人群中看到她的绣鞋,连忙扑过去一把捡起,很宝贝的抱在怀里,面容浮上喜悦。
太好了,鱼没有丢。
两个壮汉气冲冲的跑过来,抄起棍子劈头盖脸的就打。
“死丫头,还敢跑,打死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
“别下手太重,她还要见人。”
“知道了!”
棍子一下下打在朝颜背上,她躺在地上、紧紧抱住那只绣鞋,乌黑杏眼盯着地板,一声不吭。
这里一点也不好,她要回山里找狼兄和阿姐。
可是,鱼,还有阿爹阿娘……
脑海中依稀闪过一段画面。
朝颜蹲在地上,一位男子单膝跪在她对面,唇色惨白、薄唇挂着鲜血,冷冽嗓音在二人之间响起。
“我叫沈澜玉,家住衍州端王府。”
随着耳边的骂声,朝颜被人抬起来、往万花楼里走去。
惠妈妈怒火冲天的看着她,眼神阴狠毒辣。
“等过了今晚我再好好收拾你!来人,给她重新收拾一番,再送到林大人房间里!”
“是。”
衍州端王府,后院书房。
一白衣男子站在书桌前抄写经书,五官俊朗、面如冠玉,袖口分别绣着几簇银白竹子,锦线在阳光下泛着亮光。
再仔细看,男子耳根后有一颗颜色很浅很浅的褐痣。而他白如玉的面颊上却有一道极淡的紫色印记,嘴角也带有淡淡淤青。
似白无瑕的羊脂玉萦着青色肌理,又似一朵冰莲裂了缝隙。
沈澜玉瞳色清浅,双目平静无波、不带一丝感情。突然,鸦睫微微颤动,凤目荡开涟漪,心中莫名其妙升起一抹动乱,胳膊戛然而止顿住,捏住毛笔的指尖泛起青白,毛笔于宣纸上慢慢晕染开一团墨块。
“世子,该喝药了。”
一名侍卫端着黑乎乎的药汁碗,踏进书房。
闻到熟悉的药味,沈澜玉微不可察的蹙眉,又迅速恢复如常,抬袖放下毛笔。他默不吭声的接过药碗,仰头喝药。
侍卫站在他旁边,沉声汇报收到的消息。
“上次世……王爷您命属下找的神医有了线索,一切顺利进行。”
“三房和四房一直在打探王爷到底所患何病,属下已经严加防范,并且散布了假消息,他们查到王爷患有梦游之症。”
梦游?
沈澜玉放药碗的动作一顿,而接下来侍卫的话,让他缓缓闭上眼,觉得头疼。
“近日他们可能会有动作,夜里来查探此事是真是假,所以王爷,晚上的时候……”
侍卫也很纠结,王爷自小患有疾病,虽然老王爷隐瞒的很好,但还是被其余几房的人知晓,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探测此事。如今老王爷已经去世,他们更是等不及的要刺探了。
他发布的假病情不能破坏王爷声誉,得符合王爷当下情况,还要容易扮演,想来想去,自己只想到了梦游。
沈澜玉抚过手腕的菩提子,半晌后,他喉结微动,低嗯一声。
声音漠然,听不出喜怒。
侍卫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还是没有那名女子的消息,暗中寻找有些缓慢,王爷可要广发悬赏启事?”
他睁开眼,细长凤目深如黑海,起了一丝波澜。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侍卫暗自摇摇头,他知道,王爷是怕府中心怀鬼胎之人知道后对那名女子不利,但是这么暗中寻找犹如大海捞针,要找到何时才有消息。
“属下还有一事禀报,老王爷的挚友那里都没有老王爷的遗书,也无任何遗言,可要继续查三少爷那边?”
“准。”
“是。”
侍卫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熟练的打开。
“王爷脸上的伤还得擦药。”
沈澜玉轻轻抬袖,侍卫便放下了瓷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神中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愤恨。
沈澜玉云淡风轻的看了他一眼,侍卫立马低下头、收敛情绪。
“属下去喂兔子。”
侍卫说完,转身去看窗户下长几放着的兔笼。笼子里装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兔子,眼睛为红色,漂亮似玛瑙。
他将长几上的胡萝卜和白菜掰下一些,放进了兔笼,雪兔抱起胡萝卜快速吃着。
再回头时,就看到自家王爷在凝望墙上挂的一幅人像画。
沈澜玉背对书桌、一半白袍显在阳光下,脖子上流动的小血管泛着碎金光芒,整个人似山巅的一朵雪莲,叶子上镶嵌着丝缕金色脉络。
画像中人五官灵动漂亮,小小一只蹲在地上,一双水眸杏眼泛着红光,明亮如玛瑙宝石,燃烧着炽烈的如火热情。
而脚上,穿着一双月白绣鞋,鞋面图案是一条淡蓝色小鱼儿。
“属下告退。”
侍卫正要退下去,沈澜玉突然出声喊住他。
“姚忠。”
姚忠停下动作抬头,只见沈澜玉执笔蘸墨,快速写出几个字。
“拿画,发悬赏令。”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冲喜太子妃(双重生)】名字暂定这个,还没想好,求收藏,比心。下下本《男配总想把我炼傀儡》。
1v1,双c,he。
文案:
【美没有定义,愿大家开心快乐,身体健康最重要。】
戚玥前世是圆滚滚的“胖妞”,后与未婚夫婿成婚,夫君从不碰她宠妾灭妻,任由她被妾室践踏,最后含冤而死。
等再次睁眼,戚玥发现自己重生到与渣男成婚的当日。
熙攘人群中,她攥紧十指,心里只想保全家人、好好活下去。于是抬手揭了那鸳鸯戏水的血红盖头,抛向空中。
不管前生今世,戚玥都聆听了许多言语嘲笑和攻击。
她捂住耳朵努力的不去听,将自己封闭起来,竖起厚重的保护壳。
可自从嫁给病弱的太子陆渝之后,她耳边的声音不一样了。
“想吃便吃,我和你一起吃。”
“清晨我陪你去跑步,晚上我们跳绳看夜景。”
纵使他身患心疾不能剧烈运动,也要慢慢行走陪着自己,绕着东宫走完一圈儿又一圈儿。一双金色桃花眼总是笑意浅浅,春光显露。
当那些人暗地里嘲讽她和陆渝时,戚玥生气的站了出来。
“你们才虚,他能抱两个我!两个!!”
再后来,陆渝果然能稳抱她一个时辰,胳膊都不带颤抖的,完全不顾她的求饶。
陆渝贵为东宫太子,却后天患有心疾,随时可能会病发而亡不说,更无法正常娶妻生子。
前世,他得知戚玥惨死他人后院后,带兵抄了那人的家。随即于一个夜凉如水的夜晚,抱着戚玥的骨灰死在了龙椅上。
等再睁眼,陆渝发现自己重生了。
他掀起眼皮子,眸中温润全无,眼底阴冷偏执。
这一次,他决定不放手了,无论天堂还是地狱,都要和她一起。
阅读指南:1v1双c,he。前夫哥不是好人,坏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