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皇命

秦思妩来隔离院来得急,尚没有来得及告知大皇子青霉素的事。

但大皇子知不知道并不影响什么,不过是秦思妩事后劝两句话的事。

所以她眼下才敢直接打着大皇子的旗号,光明正大地向秦窈索要青霉素的制作方子。

但凡是个医者,在得知青霉素的奇效后,就不可能不对方子心动。

秦思妩更甚。

她认定不管是前头手术开刀的法子,还是青霉素这种药的制作方法,必定是秦窈从泰国公秘密传给她的那本“医书”中学来的。

或许这世上真的存在血脉感应。

可怜自己做了泰国公十几年的外孙女,在对方跟前彩衣娱亲,尽孝了十几年,泰国公却依然防备着她,竟从没对自己提起过那本“医书”,反而是秦窈才刚被认回去,泰国公便把“医书”传给了秦窈……

可见前十几年,泰国公也并没有真把自己当做亲外孙女看待。

但她却是真的把泰国公当做亲外公孝敬的。

这不对等,也不公平。

既然换女事发后,自己被那么多人骂过鸠占鹊巢、抢了秦窈好处之类的话——骂也挨了,自己便就该和秦窈一样,学会那本“医书”上的本事,才算公平。

而不是只白担了个“外孙女”的名头,却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因而青霉素的制作方子,她势在必得。

这本也就是她应得的。

除此之外,秦思妩也另有一重考量。

她现在虽然有大皇子做靠山,并且贺家没了,二皇子受到连累,再无争储的可能,若无意外,待回到兆京,太子之位十有八九要落在大皇子头上。

凭借着自己与大皇子在岭南同甘共苦的这段时日,大皇子日后想并不会亏待她。

但这是往好处想的,但看大皇子最近越来越疯的表现,却又让秦思妩忐忑起来。

这样一个自私暴虐、受不得一丝挫折的人,就算真得了太子之位,将来一定能保得住吗?甚至就算他能顺利荣登大宝,对方待她的心意又真的靠得住吗?

小冯氏的事已经让她知道,靠人终究不如考己,她也该提早未雨绸缪,给自己多留条后路。

像青霉素这种救命的奇药,若能据为己有,再好好操作一番,必然能牵连许多权利纠葛,为自己所用,恰就是条不错的路子。

秦窈本正在前面走着。

她早猜到秦思妩在得知青霉素的药效后,势必会有小动作,但还是被对方理直气壮讨要方子的行径,差点儿气笑:“我没听岔吧?你让我把青霉素的制作方子白送给你?”

秦思妩道:“不是我让的,是大皇子。”

秦窈转身对上她故作无辜的神情,忍不住啧了一声道:“别把人都当傻子糊弄,到底是你想要,还是大皇子想要,你真当我看不出来吗?”

被直白地戳穿心思,秦思妩也不恼,反而可怜巴巴地叹息道:“就当时我想要的吧,只要能让大皇子安心,能顺顺利利地医治好大皇子的腿疾,即使被误解,让我担了恶名,我也无所谓的。”

秦窈见她这副作态,心里厌烦的同时,又忍不住升起一丝同情。

要说秦思妩有多喜欢大皇子,秦窈是不信的,可秦思妩在外却要时刻装作深爱大皇子,恨不能为对方去死的样子,在内,在大皇子跟前,想必也少不了要时时曲意逢迎忍辱负重,整日里都是做假戏说假话,自己都替她累得慌。

不过这一丝同情来得快,去的也快。

秦窈毫不客气地拒绝她道:“青霉素的制作方子,我是绝不会给外人的。大皇子若是信不过我送去的药,可以不用,姐姐再开别的药代替,也可以我多送些过去,先让人试药,确定没问题了,大皇子再用。

“法子多得是,根本没必要非让我把方子交出去。”

秦思妩张口便欲反驳,秦窈却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紧接着便又问她道:“我听说姐姐最近给一个小丫鬟做了手术,术后的情况貌似并不理想?

“我觉得姐姐此刻最该关心的,应该是怎么为大皇子做好手术,若是手术出现意外,用再好的药也回天乏力。

“大皇子的病情可没几天好耽误了,姐姐却把精力放在研制青霉素上,这般本末倒置,难免要让人怀疑,你是否真想医治好大皇子。”

“我要自制青霉素,便是为了更稳妥地医治大皇子,至于那个被我开刀的小丫鬟,用了青霉素之后,她人现在已经无大碍了。县主若是早把青霉素这种奇药交出来,说不定大皇子的手术进度还能更快些。”秦思妩转头就把耽误大皇子医治的锅,甩给了秦窈。

“这根本不是青霉素的问题。”秦窈提醒她,“我承认你于医术上确有几分天赋,但外科手术并非是能一蹴而就的东西,需要长时间的观摩和实操练习,即便是老手,也不敢保证手术能十成十地成功。

“大皇子又金尊玉贵的,我还是劝你,最好再好好确认一下,那丫鬟到底是表面看着无大碍了,还是腿疾真治住了,别到时候因为粗心,医坏了大皇子。”

秦思妩被问得目光闪了闪。

在给丫鬟兰心做完手术后,兰心的伤腿便开始出现严重浮肿,人也发起高热,昏迷不醒,直到用了秦窈送来的青霉素,才算退了热,病情有所好转。

但对方的那条伤腿——秦思妩在赶来隔离院之前,特意检查过,正常人轻敲膝盖,小腿便会不受控制地弹跳起来,但兰心的那条伤腿,她试了几次,都没有任何反应。

尽管在来的路上,她一直在自我安慰,有可能是兰心的伤腿还没来得及恢复,再过几天或许便有好转。

可身为一个医者,她的医术和认知又无法欺骗自己——兰心的那条腿,十有八九是废了……

她的头一次手术,失败了。

秦思妩心底涌起一股挫败感,但她绝不肯在秦窈面前表现出丝毫来。

不过是一次失手而已,大皇子不是早又为她准备好了练手的小厮?她天赋绝不比秦窈差,不过是手生,多练几次,总会成功的。

顿了顿,她又半是示弱,半是威胁地对秦窈说道:“县主提点的是,回头我会好好再为兰心检查的。我也知道,本来该叫县主为大皇子手术,才更为稳妥,可谁叫大皇子偏只信任我,只肯让我为他医治呢?我也只能从命。

“我还听节度使大人说,平王此次奉命来岭南,皇上要求必须安全带回大皇子和二皇子,若是大皇子出了什么差错,想必平王殿下也不好交差,就当是为了平王,还请县主能配合,把青霉素的方子交给我,我保证不会外传的。”

秦窈这次倒没有再一口拒绝,而是突然叹了口气,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向秦思妩。

秦思妩以为是她听进了自己的威胁,终于肯交出方子,不由面上一喜,立刻伸手接了过来。

可待展开细看,笑容却又瞬间僵在了脸上。

秦窈这才慢悠悠地解释道:“正是因为身负皇命,我和平王比姐姐还盼着大皇子能快些病好,无奈大皇子不许我近身诊治,我和平王殿下也只好如实向皇上禀明此事。

“皇上的手谕恰好今日送到,幸蒙皇上信任,在手谕中特指派我负责大皇子日后的诊治。

“今天恰好遇见姐姐,姐姐便把这手谕拿给大皇子过目吧,顺便替我转告大皇子,皇命难违,我也只能从命,委屈他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