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妩之所以被岭南人称为活菩萨,自然不是因为她只靠一张嘴,把大部分时疫病人都圈进了隔离院里,而是因为她确确实实是救助过许多人的性命。
说话的这群病人里,便有几个是亲眼见到秦思妩救助过他们亲友的。
此刻见大家质疑秦思妩,其中一个便忍不住小声为她辩解道:“这件事也不一定就和秦大小姐有关吧,秦大小姐是个仁善的,她忙着在外头救人防疫,想是没顾得上隔离院的事,这才让小人钻了空子。”
前头点醒大家的那位乡绅,又冷笑一声道:“我只知道,我是被秦大小姐劝来隔离院的,结果差点儿死在这儿,是星点儿也没感受到她的仁善,反倒是秦二小姐……不对,是安阳县主——之前但凡有人说起秦大小姐,总会提起说安阳县主品性不好,常常欺侮她姐姐,可偏生就是她救了我们的性命。
“她果真就品性不好吗?之前那些说她欺侮秦大小姐的话,又是谁传出来的?”
乡绅面露讥讽:“这世上啊,有的人就是重名利。自己做了一分的事,便要吹嘘成十分,甚至还要暗中败坏那些做了十分事的人,不许别人压过她的风头去,此种人谓之伪君子,最会表面装模作样,专背地里使阴招,杀人不沾血,比真小人还要可恶上十倍百倍。
“真小人至少敢作敢当,伪君子却是只阴沟里的老鼠,偏要披一张人皮,你们说恶心不恶心!”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他这些话是在暗讽秦思妩,说的也真有几分道理,周围人一时神情不一。
乡绅并不在乎大家的反应,他心中憎恨秦思妩,若不是还有几分修养,恨不能直接破口大骂才解恨,只说了这几句重话都算轻的。
而此时,前来隔离院寻秦窈的秦思妩,恰好路过此处,正好便听见了几人的对话。
尤其是乡绅暗讽她的那几句,恰戳中了她的心思。
秦思妩瞬间停下步子,心里恼羞成怒。
自从小冯氏换女一事暴露后,她曾很是受过一段奚落。
但来到岭南后,少有人知道她的旧事,她重新又做回了那个高贵良善的“第一贵女”,甚至她在岭南的好名声,比在兆京更盛。
她承认自己心里是得意的,并且自觉经历过小冯氏的事,她也算百毒不侵,习惯那些蜚短流长和诋毁谩骂了。
可此刻听到那些病人说自己虚伪恶心,像“阴沟里的老鼠”的那些话,心中翻涌的愤怒告诉她,她仍是介意的。
她渴望的永远都是被人歌颂崇敬和膜拜,这辈子,她大概永远都不会习惯那些诋毁之语……
秦思妩下意识就想冲过去,让那些胡说八道的病人们闭嘴。
一群目光短浅又自私自利的愚民,眼里只看得到自己,又哪里懂得什么叫做大义和牺牲?
不过是才从秦窈那儿得到了一点儿甜头,病还没好全呢,就把秦窈吹得地上仅有天上也无的,还要顺便再踩自己一脚——
秦窈才救了几个人,自己可是救了大半个岭南的百姓!
她承认自己确实有放任隔离院里的病人死去的心思,但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也只能牺牲掉一小部分人,来保全更多人的安全,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且,他们也不会白白牺牲,她会记得他们的功劳,他们的家人也会因此获得安康,这不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吗?
再退一万步来说,若不是自己先把他们圈禁起来,控制好岭南的时疫,秦窈这会儿来到岭南,必定是要被其他多出的成千上万病人绊住手脚,又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有功夫来专门为他们医治?
他们最应该感谢的人该是自己才对,秦窈都得靠后。
怪不得人人都说穷山恶水多刁民,岭南又偏又僻,险山凶水的,百姓愚昧无知到连自己真正该感谢谁都不清楚,也难怪会爆发时疫和战乱,都是他们该得的。
想到这里,秦思妩这才觉得气顺了些,也渐渐歇了上前理论的心思。
和蠢笨之人讲道理,自然是讲不通的,无需浪费那个时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最终,她缓缓吐出口浊气,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远远绕开说话的几人,继续朝前而去。
路上接连问了两个人,她才找到秦窈。
一个管事的给她指了个方向,说秦窈这会儿正在前头的屋子里,和其他医者一起制作青霉素。
秦思妩闻言,眼睛一亮,不由加快脚步,便朝对方指的屋子赶了过去,但刚走到门口,却被另外两个管事拦了下来。
还驱赶她道:“此处为机要重地,出了安阳县主和其他几名医者,其他人一概不许进入靠近!”
秦思妩见守门的两人虽是管事打扮,却面生的很,身上又都隐隐透着一股杀伐之气,瞬间猜到两人可能是平王的绣衣卫乔装的。
她立刻说道:“我是来找安阳县主的,有关大皇子腿疾的事要和她商议,事关重大,耽误不得,还请二位帮我通报一声。”
听她提到大皇子,二人略一犹豫,还是为她通禀了去。
不消片刻,秦窈便从屋子里走出来,然后便不顾秦思妩看向面前屋子时,好奇而又殷切的目光,要把她引去另一处地方接待。
秦思妩皱皱眉,眼神灼热地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房屋,索性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道:“我瞧着县主也忙,不好多耽误县主的时间,便有话直说了。
“青霉素虽有奇效,但大皇子殿下不放心你送来的东西,让你把青霉素的制作方法告诉我,由我亲自制作配药,他用着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