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柳无痕等人逃逸前,不许绣衣卫跟随追踪,但在他们驾车行驶足够远的距离后,绣衣卫还是立刻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绣衣卫中有善追踪的,一开始还能凭借车辙以及其他痕迹,不断确定柳无痕等人逃离的方向。
可等他们追到一处山林前,所有的痕迹则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准确地说,是人的痕迹和动物留下的痕迹,完美融合,既分辨不出哪些是人的痕迹,也分辨不出那些痕迹是新留下的。
绣衣卫只能分成几拨,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寻找,可最后只找到了几匹悠闲吃草的弃马,还有几人差点儿被夜间捕猎的野兽咬伤。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着天色已经渐渐明亮起来,众人的心却越发往下沉。
突然,一道浓烟直直地冲天而起。
有浓烟,也就意味着有人在生火!
绣衣卫们立刻循着浓烟的方向追了过去,然后便发现了一个人守在火堆旁的秦窈。
在确定秦窈并没有受伤,并且是被柳无痕主动释放的之后,他们不由惊讶又庆幸道:“没想到那群人真的会信守诺言。”
那群驭灵族人当然不会有这样的好心。
只有秦窈最清楚,自己被完好无恙地放回来的原因。
她不由又想起,昨晚柳无痕说起他重新修定的计划时,语气中带着的满满恶意:
“这次我被救走,便不能继续在皇上身边搅弄风雨,原本我还觉得可惜,没想到山神却把你带来了,眼下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并不输从前的我,父亲又是礼部尚书,舅舅是内阁首辅,不久又将成为平王妃,如此天时人和,自然是要——”
他故意拉长声音,一字一顿道:“造反。”
“当初说好的要共治天下,李家人做了这么久的皇帝,也是时候让位给驭灵族了。”
秦窈自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柳无痕又说道:“你没有退路可选,在你成为驭灵族的那刻起,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造反。”
“你说即便有鸡血石玉佩,也不能证明你就是驭灵族人?”
“呵,这块玉佩到底属于谁,你我都心知肚明,若是旁人或许还有狡辩的机会。比如之前了,姬长夷猜到我可能是驭灵族人,但那时我正得皇上器重,他没有证据,即便揭发我,我也能轻松脱身,还有可能以此反咬他一口。
“但是他眼下的状况,却恰好与我那时相反,只要我把他是驭灵族人的消息透露出去,皇帝宁愿错杀,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鸡血石玉佩的真实来历,秦窈也只能隐瞒一个晚上而已。
早期忠勇侯和谢夫人都没有隐藏鸡血石玉佩的想法,若柳无痕有心去查,很容易便能查到痕迹。
皇上和李氏宗亲,对驭灵族应该是十分忌惮的,又有太祖遗训,最为关键的是,皇上早已经开始怀疑姬长夷的忠心了……
这简直是,直接给了皇上处置姬长夷的决心和一个完美理由。
既然暂时不能拒绝柳无痕,秦窈只能尽量多为自己争取些有利条件。
在得知,岭南其中一支叛军的首领,就是驭灵族人后,便要求柳无痕通知对方,配合姬长夷平叛。
理由便是:“要造反,必先要造势。平王越早平息岭南的叛乱,便能赢得越多的民心和声望。”
柳无痕痛快地答应了。
并且表示,等“她”真正认可了自己驭灵族的身份,随时都可以从他手中取回管理驭灵族的权限。
像是为了尽早完成他的造反大业,也或许,他知道自己不会真心为他医治眼睛和双腿,柳无痕索性连病也不治了,快天亮的时候,直接让人把她送到了寻找她的绣衣卫附近。
但秦窈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很快被绣衣卫带回官道上,与留在原地等候的小莹和秦思故汇合,敷衍地安慰了两人几句,确定绣衣卫中无人伤重,便要求车队全速出发。
从出山后,她便觉得心神不宁,想要更快见到姬长夷。
小莹看出她心情不好,便把蓉蓉交给她解闷。
小东西似乎被昨晚的狼群吓到了,往常白天能睡上一整天,如今倒是精神得不得了,对秦窈也比往日亲近不少。
只是,瞧着不如往日那么机灵了。
秦窈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看着蓉蓉亲热地朝她扑过来,心里却没了先前的那种喜欢。
午后,车队简单用过饭食,再次启程。可这次还没走出多远,却突然被人拦下。
秦窈撩开窗帘,正要一探究竟,便先听见有人急急地跑向自己的马车,焦急道:“安阳县主可在车上?平王殿下昨夜突然呕血昏迷,人事不省,请了附近许多郎中看诊,却都不重要,属下不得已,只能来请县主速去扶风郡,为殿下诊治!”
秦窈心口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狠扎了几下。
她只怔了一瞬,很快便走下马车,对狄英道:“给我换匹马来!”
她虽然马术不好,但骑马要比马车快得多。
秦窈一句废话也没多说,直接骑上马,带着一小部分绣衣卫,同传信人一道,朝扶风郡疾驶而去。
直到次日上午,秦窈才终于见到了姬长夷。
姬长夷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这情形,简直和她第一次见对方时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姬长夷虽然一样昏迷不醒,但胸口起伏均匀,看起来情况并没有那么遭。
哦,还有,第一次见面时,姬长夷床边围着三个美貌侍妾,这次却没那么多,只一个清丽的姑娘,正拿着打湿的布巾,认真温柔地为姬长夷擦拭身体。
认真到,连秦窈走到了门口都没发现。
对方先是细致为姬长夷擦了手脸,然后是脖子,再然后——眼看着那只纤纤素手还要继续往下,秦窈终于忍耐不住,轻咳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