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痕并没有着急解释什么，反倒是皇上替他开脱道：“柳道长就不必去昭狱了，朕相信他的为人。
“留仙苑虽然被雷劈中，但柳道长当时并不在留仙苑，而是和朕在一起，若柳道长真是所谓的邪佞，天雷应该劈中朕的寝殿才是。
“而且，方才柳道长也已经同朕解释过，他进宫时，留仙苑里恰好来了一名三清观的道士，对方央求他在朕面前求情，想让朕发话放了你昭狱里的那些妖道。虽然他一口回绝了，但对方却很固执，在留仙苑不肯离开。想是天雷应该劈的是那人，毕竟会为妖道求情的，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无痕身边有绣衣卫全天监视，姬长夷自然知道留仙苑被雷劈中的时候，对方并不在其中，而是在皇宫里。
也是对方运气好，当时留仙苑恰好又有一名三清观的道士在。
柳无痕的辩解和皇上对其的维护，姬长夷早有预料。
毕竟柳无痕曾通过卜算，帮皇上躲过一次可能致死的意外，以及避免了一次小规模了洪灾。
仅凭这两点，皇上对柳无痕的信任，便不是轻易能撼动的。
姬长夷并没有多同皇上争执，那道天雷到底是劈的谁，只说道：“眼下在百姓心中，所有被天雷劈过住处的人，都是奸佞，若旁的人都抓了，独独放过居住留仙苑的，反会让人以为柳道长是真的奸佞，才能迷惑圣心，躲过一劫。
“既然柳道长问心无愧，去昭狱就只是走个过场，却能让大家知道皇上一视同仁，同时也是为了柳道长自己的名声着想。”
皇上沉思片刻道：“那边去走个过场吧，只是一点，不要在昭狱里为难柳道长，也不必审问他，只需审问那个三清观的道士即可，对方一认罪，便立刻放柳道长出来。”
姬长夷应诺，看向柳无痕道：“请吧，柳道长。”
柳无痕也没多说什么，十分配合地和姬长夷一起出了宫。
因皇上特意嘱咐过，柳无痕也算顺从，便没有像贺成岭等人一样被绑成一串蚂蚱，而是准他自由跟随行走。
路上，一直沉默的柳无痕终于开了口。
他走在姬长夷身侧，小声而又好奇地问道：“殿下和秦窈是怎么弄出天雷的？”
见姬长夷不理会，他就又自顾自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和秦窈勉强也算半个同行，我可不信那是真正的天罚，天罚可不会如此精准地专劈在殿下的对头身上。
“也是，这么机密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我这个外人。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布局，殿下想要陷害我，天意却让我躲过一劫，殿下此刻应是很不甘心吧……”
柳无痕连番试探，甚至挑衅姬长夷，姬长夷却都置若罔闻，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施舍给他。最后他终于失了兴趣，不再说话。
很快，一行人便回到了昭狱，柳无痕被姬长夷单独关押进一间牢房。
姬长夷朝手下吩咐道：“给柳道长搬张椅子过来。”
柳无痕嘴里说着“倒也不必如此客气”，可等椅子搬过来的时候，却毫不犹豫便坐了上去。
姬长夷又朝看守的绣衣卫挥了挥手：“你们全都退下。”
柳无痕见他故意支走所有人，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可尚来不及多想，却见姬长夷忽然拿出一把匕首，一刀下去，干脆利落刺穿了他的左膝。
柳无痕始料未及，猝不及防。
剧痛传来的瞬间，他死死抓住椅背的靠拦，这才没让自己失态地大叫出声。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姬长夷之所以让人给他搬一张椅子来，原是为了方便下手。
那一刀恰好插在他膝盖的关节中间，他忍痛想动动左边小腿，却发现竟似残废了一般，完全使不上力。
他那张逢人便自带笑意的脸，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抬头怒视姬长夷，刚想要开口质问，姬长夷又一手拔出他左膝上的刀，狠狠插进了他另一边的膝盖关节里。
“方才那一刀，是回报这半年多来你对本王的五次刺杀。现在这刀，则是你把秦窈牵扯进来的代价。”
接连两刀，刺进又拔出，柳无痕痛到额间的青筋都凸了出来，到底没忍住大叫出声：“皇上特意嘱咐你不许为难我，你却对我滥用私刑，就不怕皇上追究吗！”
“你真以为皇上现在宠信你，你就可以无所欲为吗？先前有贺家在，有人牵制你，皇上知道你翻不出什么风浪，这才放心给你这么大的权利，又一再纵容你！现在贺家没了，你还如此不知收敛，兔死狗烹的故事殿下总该听过！你如此对我，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姬长夷却毫不在乎，而是突然盯着他说了句：“驭灵族。”
乍然听到这三个字，柳无痕瞳孔骤缩，脸上神色也是一滞。
姬长夷把他的反映都看在眼里，笃定道：“你是驭灵族人。
“驭灵族人百年前以半神自居，传说可操控世间一切有灵之物，包括蛇虫鼠蚁，甚至于人。其能力诡谲，却缺少教化，野性难训，视律法人命于无物，屡劝不得，太祖便留下遗训：驭灵族人，见而诛之。”
柳无痕仿佛忘了双腿传来的剧痛，敛眸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殿下既然能查到驭灵族，便不会不知道，绣衣卫设立之初，便是为了捕杀驭灵族人，驭灵族早就灭族，被绣衣卫杀光殆尽了，我又怎么可能是驭灵族人呢？”
“本王没耐心陪你演戏。”
姬长夷道，“你行事很谨慎，我确实没能查到确切的证据，但雁过留痕，你也留下了不少蛛丝马迹，我知道刺杀我的人就是你，秦思妩和萧素织能在梦中预知未来，也是因为你。
“夏狩当天，谋划用疯狗咬死二皇子的是你，昨日把檄文贴遍全兆京的也是你，而非贺家。否则，贺家若提前知情檄文之事，今天早朝上便会直接对我发难，绝不会有耐心等到午后才行事。
“就你做下的这些事，本王今天只要你两条腿，已是便宜你了。你大可以去皇上跟前告状，看本王能不能再夷你一次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