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姬长夷说起正事，秦窈很快忘掉了方才对姬长夷的那点芥蒂，同他一起去了昭狱。
倒也不是她多关心蒋文娘。
蒋文娘固然可怜，但却不能因为自己可怜，就去谋算旁人。她被歹人欺侮的事，相信姬长夷自会还她一个公道，但之后姬长夷将如何追究她，就不是自己能管的了。
比起蒋文娘，秦窈更在意的是，姬长夷提到的那种药粉源自三清观，而三清观，正是柳无痕常驻修行的道观。
她之前推测，秦思妩很有可能是重生者，柳无痕又在危机时刻救走了秦思妩，两人之间必然有某种更深的牵连。
再加之，传闻中柳无痕能卜算未来，单看他如此受皇上宠信，想来这些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这么一看，柳无痕倒也像是重生者。
可一连两个重生者，总不能重生也扎堆吧……
在秦窈的疑惑中，马车很快到达了昭狱。
秦窈避开了姬长夷要扶自己的手，自行下了马车。
姬长夷笑了一下，毫不在意，只招呼门口的守卫道：“去我书房里把氍毹拿来，给秦姑娘垫脚。”
氍毹即地毯。
古代不比现代，到处都是柏油马路水泥地面。
即便昭狱门口铺着青石板，但也只是很窄的一条小路，石板路周围都是黄土，雨水过后，难免会在青石板上留下泥污。
秦窈不想劳师动众，正想拒绝，姬长夷却道：“这么漂亮的鞋子，粘上泥污便不好再穿了。既是请秦姑娘来帮忙，酬劳还不曾付，怎好再毁了你一双鞋子？”
姬长夷说话的功夫，门口的绣衣卫早已经依言而去，却在走前，忍不住多看了秦窈一眼。
平王书房里的氍毹可是西域进贡来的，上次被拿来垫脚，还是皇上来昭狱视察的时候。
秦姑娘虽然已经不是平王妃了，但怎么感觉，殿下待她反而比以前更热情了呢？
守卫很快拿来了氍毹，把它从昭狱门口，一直铺到了姬长夷的书房。
这么大的排场，自然引来不少人好奇的张望。
为了避免被围观，秦窈一路快走进了姬长夷的书房。
姬长夷的靴子在宫门口打湿了，便先去隔壁房间更换衣物，留秦窈先在书房里喝茶。
秦窈正喝茶的时候，有绣衣卫依照姬长夷吩咐，先送来了两本卷宗，放在了姬长夷的案几上。
秦窈本不想随意触碰秦窈的东西，但那绣衣卫却没把卷宗放好，对方刚一离开，两本卷宗便从案几上滑落，摔掉在了地上。
秦窈上前拾起，正要把它们放回书桌上，目光却在触及到桌面上的一摞小册子时，突然定住了。
《凤求凰》《洛妃传》《杜菀菀与王生》……
名字一个比一个直白，均是最近市面上正流行的情爱话本。
与一般的通俗不同，这几本的话本，与现代的《霸道XX爱上我》颇为类似，深受闺阁少女的喜爱。
秦窈之所以知道，并不是因为她也看过，而是秦老太太觉着这些话本伤风败俗，怕她私下里传看，不久前，特意找了两位嬷嬷抄过她的屋子。
却没想到，姬长夷竟然喜欢看这种话本……
秦窈忍不住想到，之前没和离的时候，姬长夷每天早出晚归的，该不会就是在昭狱里偷偷看这些话本吧？
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正在此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秦窈立刻把那几本话本藏好，又把卷宗放回桌子上，在姬长夷推门而进的时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在姬长夷并没有发现异常，秦窈暗自松了口气。
姬长夷拿出一瓶药粉和几截细香，递给秦窈道：“这瓶药粉便是从曹云家里捜检出来的，这几截残香，则是我让绣衣卫悄悄从三清观取来的。
“你且看看，这些药粉是否真如曹云说的那般神奇，以及，三清观的香火中，是不是也掺杂了同样的药粉。”
秦窈一对上姬长夷的眼睛，不免又想起了方才的那几本话本，她很快掐了掐自己掌心。
告诫自己道，姬长夷只不过是爱好特殊了点儿而已，又没有妨碍到别人什么，自己不该拿有色眼镜看对方。
一通自我告诫后，秦窈这才集中精神，细细地检查起了面前的药粉和残香。
由于药粉研磨得太过细腻，残香中又添加了不少其他香料，秦窈怕仅通过嗅闻，不能完全分辨里头的药材，便趁姬长夷不注意，悄悄各取了一点，放进医院空间里化验。
大约一刻钟后，秦窈根据化验结果，总结道：“残香中确实添加了这种药粉，但药量却极其轻微，普通人嗅闻之后，会有清心安神的效果。
“道观本是清净之所，少量使用这样的香倒也合理。但瓶子里的那些药粉，如果过量使用，却能致使人精神错乱，轻者便如同蒋文娘那般，会遗忘一段时间的记忆，严重的，足以摧毁对方的神志，让其变成疯子。”
“那它能操控人的言行吗？”姬长夷问。
“它并不能直接操控人，”秦窈先是摇摇头，但又话锋一转道，“可如果能控制好用量，在对方精神错乱又不至于崩溃的时候，给对方以心理暗示，待对方醒来后，则有极大可能会受此暗示影响，勉强也算操控了对方的言行吧。”
这种行为类似于催眠，但又有所不同。
秦窈继续道：“此种方法靠药物来控制人的心神，理论上可行，但施行起来风险极大。
“首先每个人对药量的耐受不同，其次如果对方心性坚定，或是并不完全信任施药人的话，将很难接受暗示，尤其是一些与对方本心相违背的暗示。”
譬如，对于一个十分厌学的学生，暗示对方可以随心所欲，比暗示对方必须好好读书，要容易许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