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三言两句揭过了姬长夷的事,这才转向秦窈,问道:“平王妃你可认罪,还是有什么要辩解的?”
不待秦窈出声,姬长夷先替她辩解道:“皇上明鉴,凤仪宫中这么多的宫人,能让平王妃顺利打翻桌上的东西,还可以说是意外,可打翻了东西,还让她有机会捡起碎片伤人,除非满屋子的宫人都只干看着,无人上前阻拦,否则……”
皇上抬手制止他道:“朕想听平王妃亲自解释。”
姬长夷还想再开口,下一瞬,秦窈忽然在袖子下握住了他的手,又在他手心,用手指轻轻描画出了一个“可”字。
秦窈是在告诉他,她可以自己解释。
柔荑一般的手指,从他手心划过又很快离开,姬长夷眼睫微颤,下意识握了握空无一物的掌心,最终没再开口。
感觉到姬长夷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秦窈这才上前一步,说道:“臣妇若说自己没有伤害皇后,当着这么多证人的面,皇上怕也不信。
“但人会因为各种原因撒谎,证据却不会,恳请皇上允许臣妇用证据来为自己辩解。”
“用证据辩解?”皇上不置可否,漫不经意地说了句,“倒是学起绣衣卫办案来了。”
他对秦窈的印象并不好。
当初若不是平王无药可医又危在旦夕,而钦天监一再坚持说,秦窈八字旺平王,是给平王冲喜的最佳人选,他绝不可能同意二人的婚事。
现如今,太医说平王体内余毒已清,已然大好,再把秦窈留在平王身边便没必要了。
平王值得更好的王妃。
只样貌好并不够,还要有德行和才情,才能宜室其家。
因而,他其实并不怎么想听秦窈的辩解,更不在意真相如何,只想顺水推舟,直接处置了秦窈。
顺便废除她平王妃的名号,也安慰一下刚又死了侄子的贺皇后。
方才他和平王谈的正事,便是贺珉在昭狱里畏罪自杀的事。
尽管他再偏信平王,也猜到平王一定从中做了手脚,毕竟贺珉并不是会自杀的性子,更不会挑在这个当口自杀。
不过,贺珉死不足惜,他也懒得多追究。
但贺家毕竟是世家大族,在朝中关系错综复杂,接连没了两个儿子,未免引起世家暴乱,还是需要好好安抚一番的。
所以,他今天并不介意偏心贺皇后一回,反正人证物证也都齐全……
姬长夷自小在皇上身边长大,对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十分了解。
他敏锐地察觉到皇上的心思,不由眉心微皱,再次出声说道:“臣愿意为平王妃做保,还请皇上能给平王妃一个自证请白的机会。”
皇上看向姬长夷,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悦。
殿内的空气霎时有些凝滞。
姬长夷笔直地站在原地,却不卑不亢,毫不退让。
最终皇上还是没舍得驳了姬长夷的面子,只神色不善地对秦窈道:“罢了,你要做什么便去做,能证明你自己的清白最好,若是不能,便罪加一等。”
“多谢皇上。”秦窈立刻谢恩,又悄悄给了姬长夷一个感谢的眼神。
姬长夷闯进凤仪宫后,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过一句话。
姬长夷应该并不知道贺皇后手上的伤是怎么得来的,却能如此信任自己,还愿意替自己做保,她决定大度地原谅他先前的隐瞒了。
有了皇上的允许,秦窈拿出一块儿干净的手帕,小心捧起地上那块儿沾血的碎瓷片,问贺皇后道:“臣妇斗胆问皇后娘娘一句,我当时是怎么用瓷片割伤娘娘的?”
贺皇后冷笑道:“还能怎么用?当然是直接用手拿着瓷片划伤我的。”
她丝毫不觉得,秦窈真能凭借一块儿碎瓷片证明清白。
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秦窈又问:“臣妇是直接赤手拿的瓷片,对吗?”
“当然。”贺皇后不耐道,“你不是说要用证据自证清白吗?这会儿盘问本宫又是什么意思?”
秦窈勾了勾唇角道:“只是向贺皇后确认,我是否用手摸过这块儿瓷片而已。”
贺皇后看见了她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眼皮突然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
秦窈又接着说道:“人的手指上会分泌汗液油脂,就像手指蘸取朱砂,会在白纸上留下指印一样,赤手触碰物体,指纹印记也会留在物体上。
“只不过这种印记无法用肉眼看出,但臣妇知道一种方法,可以让瓷片上的指纹显现出来,届时,谁碰过这块儿瓷片便一目了然了。”
本朝人早已经认识到,每个人的指纹和掌印都是独一无二的,也早有了按指印画押的办法,以此作为核验身份的凭据,只是还没有提取物品表面指纹的概念。
贺皇后听闻此言,先是一阵心虚,但很快又觉得秦窈是在信口雌黄。
她虽是女子,不敢自称学富五车,但各种书籍也都有涉猎,若说用手触碰物品,便会在上面留下指印,这还有几分可信,但能让物品上的指印显现出来,肉眼可见,那便是异想天开了。
秦窈怕不是在故意诈她,好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贺皇后很快镇定下来,哂笑道:“既然平王妃有办法,还不快快让大家见识一番。你的法子若真管用,往后刑部和绣衣卫办案,查找嫌犯倒是更方便了,也算是功劳一件。
“看在这个份上,本宫或许会替你说两句情,求皇上对你从轻发落。”
秦窈却好似听不出她的嘲讽似的,赞许道:“娘娘果然见多识广,此举确实能方便查案,但对于臣妇没做过的事,求情就不必了。”
她转向皇上道:“还请皇上让人取些碳粉来。”
皇上被秦窈的话勾起了些兴趣,终于正眼打量了她一番,偏头对身旁的太监吩咐道:“去照王妃的吩咐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