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夷话音刚落,门外便进来两个由绣衣卫乔装改扮的小厮。
两人走上前,一人按住丽珠,一人取出一块竹片,对准丽珠梨花带雨的一张脸,便左右开弓打了起来。
丽珠没想到平王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怜香惜玉。
她还是头一次遇见,有男人对她的眼泪完全无动于衷,直到脸上狠狠挨了两记耳光,她才回过神,大喊冤枉。
可她喊得越凶,打在脸上的耳光就越疼。
一开始她还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不至于哭得太难看。
后来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两只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轰鸣声,嘴里的牙齿好像也松动了几颗,两颊一时感觉木木的,像是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时又感觉到痛得钻心。
眼泪鼻涕齐流,两边嘴角也被打破,再无一丝美感可言。
丽珠却早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一边哀嚎,一边满心后悔。
悔不该听信大小姐的撺掇,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更后悔自己自大妄为,以为仅一个照面自己就能把平王给迷住。
现在打在她脸上的竹片有多痛,她心里的后悔就有多浓。
只可惜时光不能倒流,眼下再怎么悔不当初也晚了。
她只能咬死不承认,寄希望于秦思妩能看在自己是受她举荐,才遭的这份罪的份上,能替自己说几句好话求情,好歹保住自己的命。
秦思妩倒是想替她求情,只是看着她那张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脸,以及从她嘴里吐出的牙齿和血沫,顿时一阵胆寒,不由又想到了今天被车裂的于大。
百闻不如一见,先前她只在书中读到过有关车裂的描述,虽然觉得可怖,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承受。
直到现下亲眼看见丽珠被掌嘴,只是掌嘴就已经这般血腥,真实的车裂,必然要比眼前的情形再恐怖上千百倍。
大约是因为心虚,她越是不敢想象,就越控制不住的去想那样的情形,然后又被自己想象出来的景象,吓得直接干呕起来。
边上秦老太太和小冯氏,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个个惨白着一张脸,随着啪啪的打脸声,身体也忍不住的跟着轻颤。
三人都骇得不轻,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帮丽珠说情。
秦尚书是个孝子,见老太太一副快要承受不住的样子,便向平王求情道:“家母年纪大了,见不得血腥,不如让冯氏和思妩先送她下去?”
姬长夷早已经取代老太太,稳稳地坐在屋里的主位上,闻言,睨了秦尚书一眼道:“你难道看不出,本王是在杀鸡儆猴吗?‘鸡’还没杀完,怎么能让‘猴’先离开呢?
“而且,我观令堂方才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也不像是身体虚弱,受不住折腾的样子,还是看本王审完丽珠再退下吧。”
秦尚书虽然畏惧姬长夷,但听他言语中对老太太多有轻视,甚至还暗示,他母亲妻女和丽珠沆瀣一气,顿时忍不住胸中怒气,一时激愤,质问姬长夷质道:
“臣家里并不是昭狱,殿下在臣家中刑讯嫌犯,总该先征得臣同意才是。臣并不是要阻拦殿下,只想请殿下能换个更为便宜的地方。
“而且,臣对殿下刑讯丽珠的方式也不敢苟同,如果丽珠一直不认罪,难道殿下就要一直这么打下去吗?如此岂不是屈打成招?”
姬长夷这才终于正眼看向了秦尚书:“本王真是怀疑,秦大人是如何坐上尚书之位的?”
“律法上白纸黑字言明,必要时,绣衣卫可先斩后奏,直接进入朝廷官员家中办案,若官员不予配合,不论品级高低,皆于嫌犯同罪。故而本王有权在你家中办案,而你也有责任配合本王。”
他直直地看向秦尚书的眼睛,又问道:“秦大人身为朝廷官员,却连本朝的律法都记不全,到底是如何通过每年考核,并且高升至二品大员的?”
秦尚书张了张嘴,却干巴巴地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作为朝廷官员,却不熟悉本朝律法,不管是因何理由,都足够御史颠来倒去弹劾他一整个月了。
他的脸像是也被人甩了十几个耳光,瞬间涨得通红,神色间满是被戳到短处的心虚和尴尬。
方才质问姬长夷时的气势,也瞬间荡然无存。
姬长夷继续看向他道:“至于你说本王屈打成招,方才本王沿着游廊走来,恰好亲眼看见,丽珠用绣花针刺向平王妃小腿,后来也确实从丽珠身上搜出了绣花针,本王是人证,物证也有,就算她不承认,也足以定她的罪了。”
秦尚书脸上的尴尬还未散去,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平王话里的破绽。
他是和平王一起走过来的,以他们沿路的角度,连丽珠的正面都看不清,更别提亲眼看见她拿针扎人了。
他十分怀疑平王是在撒谎,下意识想反驳,却在抬头的瞬间,正对上平王暗沉沉的一双眼。
秦尚书瞬间又回想起了平王方才对自己的诘问。
他从一开始的七品小官,到现在官拜尚书,这一路走来,自然不是全靠大的他自己,他的岳家泰国公府,扶持了他许多。
细究起来,这其中可做文章的地方多了去了,并且远比不熟悉本朝律法更为严重。
瞥见平王目光中暗含的警告,他十分清楚,自己若再逆着平王,很快就会引火烧身,连累到自己的仕途了。
一个小小的婢女,自然比不上他的仕途。
秦尚书最终重又低下头,默认了平王的说辞。
姬长夷这才接着说道:“按律,证据确凿却拒不认罪者,罪加一等,本王就算直接打杀了她也使得。”
屋子中央已经被打得半死的丽珠,半晕半醒之间,恰好听到这句话。
她很快意识到,即使自己死撑着不承认,平王也不会放过自己,并且还要罪加一等,本就痛得快要生无可恋的她,终于再也撑不住,大喊道:“我认罪,我都承认,我确实用绣花针扎了平王妃的小腿。”
她双颊肿得如同刚出锅的大馒头,嘴里也掉了几颗牙齿,说出的话吃力而又含混,但勉强也能让人听清。
负责掌嘴的人便暂时停了下来。
可即使耳光停了,丽珠脸上的疼痛也半点儿不减,稍动一下,便能让人险些疼晕过去。
但丽珠还是强撑着,费力地为自己解释求饶:“我心悦殿下,想随王妃去平王府照顾殿下,王妃却拒绝了我,我这才一时糊涂做下错事,还望殿下和王妃大人有大量……”
姬长夷却连她的话都没听完,便吩咐行刑人道:“继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