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鄯州城北郊,王家农庄前。
说是农庄,其实此时王东的庄子修的已经很像是后世乡镇工厂的模样,一溜的青砖围墙,正方一个大铁门时时开着,两边有门房看守,侧门则不断有运输货物的马车出入,将一车车装满的香烟运送出去,整个农庄门前不适就要过一辆载中码车十分热闹。
在这嘈杂热闹之声中,伽穿着一身细麻布衣服,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农庄。
在农庄门口两个门房看见伽出来,一下认出了他,连忙点头哈腰地向他打招呼。伽此时已自有了依附管理者的态度,微笑回应,然后在两人的问候声中笑着走出农庄,站到了农庄侧门的路边。
今天的伽脸上挂着轻松愉快的微笑,只因这一天正是他难得的休息日。其实按农庄里的规矩,每七天像伽他们这种管理人员就能有两天的休息,可是这样的休息时间在伽来说却常常是休不满的。
在表面上他自然说自己主动加班是出于对自己工作的热爱,但暗地里伽却也有自己的心思,四个多月在农庄里的历练,使得他的眼界已经远不是当年在草原上当奴隶那般浅短了,这时伽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社会地位,虽然身份上是王东的奴隶,可是由于王家管理的宽松以及汉人的奴隶制度并不像草原上的奴隶就是给人当牛做马一样,所以伽现在已经发现像自己这样的奴隶到汉人的地界只要主家不是太严厉其实和普通人也是差不多的,虽然不能当官,但是过一点自己的小日子还是有可能的,而王东也很明确的曾经向他们表示过,等到他们在自己的农庄里做出了一定贡献之后,自己就会给他们开脱奴籍这无疑给他们这些奴隶特别是像伽这样的得到提拔机会的年轻奴隶们非常大的野望,而且王东给他们开出的工资并不低,如同伽这样的热门岗位的管事更是一个月足可以拿到五贯钱,这在普通的唐人眼里也无疑是高薪了,要知道此时的三品官,一个月法定的月份也才九两而已,约莫相当于九贯钱,伽曾在鄯州城里打听过物价,得知在城中一处颇为气派的二进院子售价也不过是十几两而已,也就相当于他三四个月的收入。
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伽不禁欣喜异常,他发现如果自己在王东的玻璃作坊里好好干,不出一年他不光能在鄯州城买房、能娶到老婆生儿育女,甚至都能养几个自家的奴隶。这对于过去能跟主人一起到鄯州城走一趟就感觉是开了眼界的伽来说无疑是梦中也想不到的日子,而此时这样的未来却近在眼前,所以伽自然干得比别人更加卖力。
平时工作之时为他总是小心翼翼的,为了保证生产出的玻璃制品质量合格,往往连续十几天伽也不会出农庄一趟,甚至当赶工进度快的时候,他吃住都会在作坊里,到了王东的农庄里四个月,他如此上进,居然连上鄯州城也只去过两次,像今天这般的休假更是难得的机会,有机会休息,自然是心情愉快。
伽在路边站了一会儿,便见一辆满载的马车从王东的农庄侧门缓缓行驶出来。
那马车的载重极大,哪怕王东农庄门口这条路是他专门让人用大碾子压实了,黄土上面铺了细沙之后又铺上了碎石子的简易道路,承重性当属大唐第一,但那马车压过这条道路时,还是在石子路面上带起了浅浅的车辙印。
车前坐着两个赶车的兵士懒懒的将那车往鄯州城赶去,见此情形,伽连忙走到路中间,微笑着对那驾车的兵士招手。
见到他从路旁走出,那兵士倒也配合,将马车车速放缓笑着询问伽道:“你可是王别将农庄中的雇农?”
伽连忙点头,他虽然在王东的农庄里地位颇高,但是出草原几个来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农庄中跟其他奴隶打交道,面对大唐士兵之时,伽社交上的憨厚便难免显现出来,哪怕面前只是几个最普通的府军,他也不禁有些紧张,伽对那两个兵士作揖道:“我是主家农庄中的农工,现在休假想要往鄯州城去一趟,路途遥远,所以想要劳烦两位军爷载我一程。”
这些士兵本来就是行军总管衙门派往王东庄子押送最新生产的军品香烟去往上城里仓储仓库的押运兵,他们都知道王大人是侯尚书手下的红人,所以哪怕是王东手下的奴仆,这些兵士也都不太敢得罪。何况每次来到王东的农庄办货,王东总让农庄里的人格外殷勤地招待他们,不光吃好喝好、口袋里塞满香烟,临走时往往还送上与他们所押货物价值成比例的一点劳苦费,拿了这些钱的押送士兵们对于王东农庄里的人自然好脸相待,此时听到伽要进城,两个兵士对视一眼,那老卒道:“这有什么难的,且上车来。”
伽闻言礼貌地对两人鞠了一躬,然后身手利落的爬上马车,坐在了一大堆叶子包装的西宁香香烟包旁边,背上靠着软软的香烟,还挺舒服。
那两个兵士心中也是知道王东农庄里的这些所谓农工其实都是王大人手下的奴隶,政治他们在几个月之前还是草原上给人牵羊放马的货色,不知交了什么好运送到王大人手下来为奴,王大人倒也仁慈,不光光给他们吃好喝好,三节五令给予休假,平日还开了不少的工钱与他们,使得这些原本都是胡戎奴隶的家伙,短短时间里居然一个个被养得高大健壮,丝毫看不出当年草原上卑贱奴隶的模样了。但毕竟他们过上了这样的日子也才几个月,在农庄里还好,出了农庄却往往犯笑话,此时两人看见伽穿着细麻衣服,一副体面人的模样,却盘着腿很没形象的坐在大车边,任由脏污的车轮刮蹭着他的衣摆也丝毫不在意,心中不禁好笑,但是想到王东的身份,两人也不敢太得罪他手下的奴仆,于是都忍着没说话。
伽本来就少坐车,虽然已经当上了管事,但此时坐在车上还是一副好奇的神情,东张西望的看看路边,又看看两个驾车的府军。
两个府军也懒得理他,见他看来便对他一笑,伽也报以一个憨厚的笑脸。
这时一个士兵便掏出火镰来,打了几下点燃火绒,然后掏出一根香烟放在火绒上,使劲嘬了两口,很快那香烟便点燃起来,那士兵便拿着香烟很舒适的抽了起来。
旁边驾车的老兵见状一笑,对那兵士道:“陈小哥儿,你别自顾自的抽,也与我点一根。”
那陈小哥闻言一笑:“我的奉例快要抽完了,你要抽且从你兜里掏出一根来,我与你点了,便让你抽。”
那老兵听闻却板起脸来:“侯大人每半个月只给发十支烟,我早抽没了,此时我哪有烟?你先与我点一根,无非是一根香烟,值得什么?回头我再去别处寻一根还你也便是了。”
那陈小哥闻言却不乐意起来:“说什么抽没了,先前进王大人的庄园里上货之时,我可是亲眼见着那管事王吉叫人给你手上塞了一包五十支的西宁香啊。”
“先前我没说话,等着你分我一半,你却私自昧下了,到此时不提,还找我要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