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陇西进入炎热地下街,而在达官贵人们开始找方法解暑消渴之时,府军夏季的训练也即将开始。
牛吉昌坐在自己的宅子中,正和对面几个商人喝着茶水。
那个年初来拜会过牛吉昌的胖商人人,经过几个月似乎又胖了一圈,此时已然呈现出一副面团团的富态财主之相,而他对面的牛吉昌经过小半年的休养也已经褪去刚从吐谷浑征战归来之时那一身因高原上炽热的阳光而晒出的黝黑皮肤,此时正是一个白胖健硕的大唐武官模样。
那胖财主咂摸了几口茶水,然后对牛吉昌拱手笑道:“大人听说咱们现在已经开始采购秋训所需的物资了,不知这一次咱们陇西的各个折冲府里大约需要多少酒水?我们也好回去备货。”
牛吉昌闻言笑道:“长安那边李大人可有什么指示吗?”
那胖商人和其他商人对视一眼,一个瘦商人贼眉鼠眼的笑起来对牛吉昌道:“李大人来前说了,陇西这里一摊生意只由牛统军定夺,过几日长安那边十六卫改组的事情也该上马了,按李大人的意思,接下来时间牛统军还是在陇西经营,只是以后越发要将这块的酒水生意放给牛大人监督着。”
牛吉昌闻言不禁眼前一亮,按照李君羡这话的意思,今年陇西酒水采购的事宜如果自己办的好的话这回长安那边的十六卫改组之后,自己在鄯州折冲府这一块的位置恐怕是要升一升了
牛吉昌心中不禁大喜,放下茶杯露出一点笑容,对几个商人笑道:现在陇西这边军力调拨的情况还没有出来,若是出来之后需要多少酒水,我马上开出单子来。劳烦列位也要看重这桩事情,加紧回关内去采办,一应酒水原料自然都要事先备好,酒坛子,稻草等运输之物也要加紧筹备,到今年秋训恐怕要加人,这怕不也是一单几万两的大生意!”
众商人闻言连连点头,每年秋季府军筹备训练,对于他们这些做军需品供应生意的商人来说都是一年来最重要的经营时刻,他们一年中主要的收入都来自于这几个月的时间,此时自然都会加紧小心。可是几万两的数额实在也太吓人了。
那胖商人一脸喜色,忍不住问牛吉昌道:“今年要的量如此之大吗?”
牛吉昌也抚着杯子盘算,开口道:“这几日我观陇西风向,侯君集侯大人那边调动频发,怕是不年之内就要对西域有什么动作,今年的秋训也是规模更大,大兵训练终日劳苦,解散之时必然需要大量酒水提神,想来所需的酒水供应不会是个小数目。比往年高出个三四成怕也是有的。”
陇西之地现在是大唐用兵的紧要之处,如今已然聚集了大量的兵员,有不少兵马在未来的一年中还要源源不断地从大唐各处往陇西调拨,以陇西的人口是养不活这么多兵士的,这之中钱粮转运、酒水运输全都需要大量商商人的参与,任谁都能知道,这其中将有大量的利益。
众商人闻言都是大喜,李君宪在陇西呆了一年,留下的盘子就是整个陇西军队之中的酒水供应渠道,再加上军粮转运等等收入,往年来说这个盘子总有个两三万两的规模,若是按照牛吉昌的意思再增加三四成,这可就是奔着四万两去了。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利益派系都动心的数额。
胖商人想着这个数字和自己从众人能够捞到的利益,不禁心花怒放,忍不住抚掌称赞道:“都是当年李大人打下的基业呀。”
余下几个商人闻言也都点头称是,便是牛吉昌也不禁点头微笑。
李君羡在陇西能够掌握酒水贸易,除了他自己在朝堂内的地位从中保护之外,也还是有一些其他底气的。
当年李君羡在兰州做都督时,就刻意找到了军中酒水供应,这条财路着力经营,一年多时间便让招罗到手下的这些商人打通了从关内玩陇西贩运酒水的所有渠道。
这整条产业链上,下游包括在关内筹备的大量酒庄酒户,中间则要养活一群联系紧密的运输驼队和保护人马,更重要的是从关内去往陇西贩运酒水的一路上,所有官员的经费都已经使足了,这才不会遭人刁难。
哪怕李君羡当年做到兰州都督,以他当时的能力想要建立这样一条商路难度依旧不低,一路上所有的税卡官员乃至于劫匪强盗都需要打点到,李君羡当年也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培养出来的。
光是沿途各种利益团体和这些李君羡手下军需商人之间的信任感就不是说谁的官位大就能建立这样的信任的,掌握了这条上下游齐备的商道这才是他们能够把军需品贸易生意做成独家生意的主要底气。而且只要他们在这条商道上先入为王了,以后持续的军需品贸易,就只会加深两方之间的紧密程度,使得这条商道越来越通畅,而且还会给其他竞争者增加很大的进入门槛。哪怕是现在侯君集亲自来想要把他们手上的生意抢去都很难。这也是牛吉昌等人自信心的来源。
正在牛吉昌和众人盘算着今年增加了兵员人数的大唐府军在陇西开训之后会要多少酒水,带来多少利益之时,突然呼喊远远传来。
“大人大人……”
牛吉昌愕然抬头,就见岑炳谦急匆匆地跑进了花厅,牛吉昌有些不高兴地看向他。
“进来传话,怎的连个通禀也不说了?”
岑炳谦却没有顾得上牛吉昌的挑理,而是匆匆忙忙走到牛吉昌身边道:“统军大人,我有要事要禀报。”
牛吉昌有些疑惑,接过了岑炳谦递来的一包用树叶子包裹着的物事,问岑炳谦道:“此为何物?”
岑炳谦看看在座的众商人,牛吉昌皱眉然后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众位商人不明所以,但也充满起身,对岑炳谦以及牛吉昌拱手后才转身离开。
岑炳谦这才开口道:“统军大人这是刚才行军总管衙门送到咱们折冲府来的一批物资,说是叫做香烟,是点燃后用于吸食的。总管衙门还专门派人来教咱们如何吸这香烟。”
牛吉昌闻言皱皱眉,打开那印着西宁香的黄纸条的树叶子包装,从中拿出了一支香烟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按照岑炳谦教的方法,将那粗糙的树叶卷的香烟放到岑炳谦手上的火折子中吸了一吸。这破香烟的质量极差,牛吉昌嘬了好半天,那香烟才着了起来,牛吉昌试着猛猛的吸了一口,接着便不断咳嗽眼泪都呛了出来。
他不禁皱眉对岑炳谦道:“这是什么古怪东西?行军总管衙门给咱们发这个干什么,是要治什么病吗?那些医官惯常是会搞这些胡乱玩意儿,这如何抽的入口?”
岑炳谦小声对牛吉昌道:“大人这东西不是一官们搞出来治病的,而是给军士们抽着解乏用的。”
牛吉昌皱眉看向岑炳谦。
岑炳谦开口道:“衙门那里第一批就送来了一百多包,说是算着咱们折冲府的府军每人可领十支。让大家先抽着习惯习惯。”
再牛吉昌的疑惑中,岑炳谦接着道:“衙门衙门那边还说……”
“说什么?”
岑炳谦看了牛吉昌一眼,吞吞吐吐道:“衙门那边说,这东西在行军之中用于解乏以及提升士气,效果比之烈酒更好,而且不至于使人昏沉丧失军纪,所以若是抽的好时,日后咱们行军便少采购酒水,只使用这烟草来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