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年代,火车从北京出发沿京奉线到秦皇岛站,用时也就半天左右,绝对不会像历史记载一样十一月出发拖到,十二月初还没到达。
所以王东猜想这列火车在路上一定会遇到什么情况,所以他上车后一刻也不敢放松。
凌晨一点左右,火车已经过了丰台,一切安好,王东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的预判有误时,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身子因为惯性往前倾倒,整列火车紧急制动。
来了!
王东连忙打开车窗张望。
黑夜中,他隐约看到铁路前方站了一群人,正向这里不断打着信号灯。
“什么事情?什么事情?车怎么停了?”
今晚没敢睡觉的人不止是王东,王东走出包间时,周文博几人已经穿好衣服匆匆准备去查看情况。
王东连忙装作被吵醒而不满的模样,骂骂咧咧的跟着他们一起下车。
来到车头位置,道格拉斯已经下来了,正在大声用英文道:“你们为什么要拦车?你们是谁的人?”
他的对面是十几个身穿棕黄军服的人,王东来之前了解过华北各武装的装备,一下认出这应该是伪华北治安军的打扮,也就是俗称的黄狗子、皇协军。
皇协军这边的人显然也没想到拦下一个白人军官,十分紧张,一个长得歪瓜裂枣的黄狗子军官正在满脸苦相的解释道:“误会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没有恶意。”
吴禀章连忙上去,为道格拉斯翻译他的话。
“我们是美国海军陆战队驻华二旅四团,这辆火车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财产,我们的行动已经和日方沟通过,你是谁?你们为什么拦车?”
那黄狗子军官听说对面是美国士兵,脸更苦了。
他自我介绍道:“鄙人莫怀德,是华北治安军的中队长,前方山区里皇军正在执行剿共任务,我们中队奉命看守铁道线,不能放一辆车皮过去。”
莫怀德苦笑道:“这位道……道先生,您配合一下,先到附近的庄子休息一阵,等剿共任务结束,我们自然会放您过去。”
周文博几人闻言不禁紧张,运输标本的车子停在铁道上十分危险,孙彻台连忙道:“这是违反协议的。美国大使馆已经照会过华北政务委员会,得到承诺这次美军的一切行动都不会受到阻拦。你们不能拦车!”
面对中国人,莫怀德显然没那么害怕,他上下打量了孙彻台几眼,苦笑道:“这是皇军的行动,咱们华北政务委员会也管不着呀,你要有意见,得和皇军说去。”
正在几人说话时,附近果然传来了零星的枪声。
莫怀德听到枪声有些紧张,连忙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前面真的在打仗啊,咱们快走吧。这眼看就要打过来了。”
“该死的,真的在打仗。”
几人无语的发现,听到枪声,道格拉斯居然也紧张起来。
周文博连忙道:“中尉,我们不能在此停留啊。”
道格拉斯却摇摇头,“铁路被拦住了,我收到的命令里不鼓励我和任务武装主动冲突,情况我会向上面汇报的,但现在我们确实不能走。”
周文博几人闻言不禁激动,连连说不能停下,但道格拉斯已经打定了主意,留下几个士兵守着火车,叫人带上电台就跟着莫怀德的部下一起向最近的村庄走去。
吴禀章只得道:“我留下来看着标本。”
周文博无奈点头,“明天不能走的话我们来换你。”
王东装作不满的抱怨了几句,也只得回到车上拿了装银元的包,跟着大部队行动。
山路走到一半时,后方的声响越来越密集。
孙彻台看看莫怀德,小声和周文博用英文讨论道:“听这声音像是动了炮了?”
周文博显然有一些军事知识,回答道:“这声音不像是鬼子的炮,应该是金陵兵工厂制造的82毫米迫击炮。这里是共党的游击区,共党装备不行,能有迫击炮的应该也是共党的主力了。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几人继续走,王东竖耳听着炮声,迫击炮大概打了十发,就听到一阵冲锋号的声音。
周文博皱眉叹气:“共党这是炮弹打完了只能冲锋,唉,弹药准备太少了,这样突围,也不知道能跑出几个?”
虽然他们是重庆方面的人,但此时也不禁为这支突围的武装捏一把汗。
很快,几人就听到了密集的爆炸声,远比之前的迫击炮声要强烈。
“妈的,鬼子在收网了。”
这时一个皇协军士兵骑马赶来,对骑在马上的莫怀德说了几句,莫怀德一脸兴奋,连忙道:“几位朋友跟着我的副官去村里自然有人招待,若有不方便处,回头告诉兄弟,现在军务在身,兄弟得去一趟。”
他说完对几人一抱拳,打马就向来路而去。
孙彻台小声问:“他干嘛去?”
周文博冷哼:“哼,多半是共军突围没成功,这汉奸急着抢功去了。这群皇协军也就能干点这事儿。国家不幸啊。”
他说着左右看看,王东正在仔细听他们的对话,见周文博看过来,连忙装作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周文博不禁又是一声轻蔑的冷哼。
一行人很快到达了村庄里,王东这才发现整个村子现在都是这支皇协军的驻地。
像莫怀德手下这种皇协军中队,模仿日军的中队配置,大概能有一百五十多人,在平时应该是控制一个县城的兵力,现在居然舍得全部拉出来在战场边缘打下手,看来这次日伪的清剿行动动作着实不小。
王东他们一行人,包括海军陆战队的士兵、火车司机、苦力等等,总共四十多人,被暂时安排在了村中一个富户的宅子里。
那老财显然也是被逼无奈,接受王东他们住宿肯定还要供应粮食,不知道要破多少财,看见道格拉斯时他笑起来脸都是苦的。
村子附近,枪声响了一夜,第二天清早,莫怀德才押着十几个神情委顿的汉子回到村里。
周文博和孙彻台连忙去看,王东也装作好奇跟了去。
只见莫怀德满脸喜色,大笑道:“这可是真八路!”
王东仔细看看那几个八路,见他们虽然衣服破旧,但好歹能蔽体,而且身体居然还挺健壮,比起他们身边的皇协军体格子明显要好。
王东这才想起来,这时候冀东抗日根据地规模已经不小了,而且今年应该正在开展大生产运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粮食供应情况肯定会比上下都在吃兵血的皇协军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