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刮了。这些是特意保留的。”苏格兰一噎。
你盯了我半天原来没有在认真考虑我的话，而是在目测我的胡子有几毫米长吗？
看着难得呆住的苏格兰，凛笑了一声，从手套箱中拿了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咬得嘎嘣响。
不知道苏格兰为什么执着于胡茬形象。
可能是她不懂时尚吧，以后有机会咨询一下小哀。
凛拿出手机查了一下，距离目的地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稍稍绕一下路的话，可以途径商业区。
“呐，苏格兰。和新朋友见面应该送什么见面礼比较好啊？”凛认真请教。
苏格兰愣了一下：“送对方喜欢但又不太贵重的东西吧。”
凛点点头，完全理解了。
十分钟后，车里多了堆积成山的章鱼小丸子。
“……这是你喜欢的吧。”苏格兰嘴角抽了抽，“而且你怎么自己吃上了？”
凛放下叉子，把嘴角的酱汁舔走，正经地说：“我的朋友一定会喜欢章鱼小丸子的。”
“如果新朋友指的是山本正雄的话，我觉得还是常规一点的伴手礼比较合适，比如一本书一支笔之类的，毕竟他本来就是个研究员嘛。”
凛思考了一下，觉得苏格兰的提议不太行：“笔不好玩儿。书的话，山本还欠我一本书呢。要是我现在送他书，不就像是我输给他了吗？那可不行。”
“输？”
“嗯。他今天陪我下了一盘棋。”
“哦？”苏格兰有些惊讶，“你们玩了什么？将棋？围棋？国际象棋……”
“飞行棋！”
苏格兰眨眨眼：“……所以你是在飞行棋对决中取得了胜利？”
这还是凛第一次接触这种运气成分大于逻辑和计算的游戏。
非常有趣！
“作为失败的代价，山本说要送我一本夏目漱石的《我是猫》。”凛摸摸下巴，“好像是文学作品。”
苏格兰证实：“确实。教科书上都会提到的经典作品。”
“你看起来挺欣赏这个山本正雄的，等会儿拿到名册说不定可以邀请他加入你的实验所。”
闻言，凛顿了顿，往嘴里又塞了颗小丸子，没有接话。
山本正雄是她计划中的意外。这个早川财团研发部的员工，在机缘巧合之下，仅凭几样新品的生产废料就敏锐地察觉到早川财团或许在进行新型毒品的研制。他单枪匹马收集到大量资料，后期甚至在她的暗中协助下利用身份优势比他们更快一步接触到名册。
确实是个人才。
也是个标准的科研工作者。
虽然只在今天和他短短交流了那么十几分钟，但是她能感受到，他们是一类人。
因为相同的出身，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比小哀更能理解她的状态。
那种几乎无牵无挂，难以融入社会，却一直热切地追求科学真理的状态。
但他又比她多了些什么，一些她曾经在安室透和小哀身上也看到过的，让她想到探究和靠近的东西。
这本书似乎让苏格兰陷入某种情绪中，语气中明显多了些怀疑：“我们要去的那栋别墅在早川秀夫名下，应该是他们发小三人通常聚会的场所。藤田将太不说了，早川秀夫……可信吗？”
凛扯了扯纸鹤的翅膀，吹了一口气：“去做想要去做的，去相信想要相信的。可以做主的只有自己的心。”
把新叠好的纸鹤放到已经完成的两只纸鹤身边，凛转头一看，只见苏格兰惊讶地看着她。
“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我就不能说出这么有文学性的话吗？”凛大怒，“虽然……确实是山本他说的。”
苏格兰：看吧，我就知道。
凛瞪着苏格兰，从手套箱里又拿了颗薄荷糖，想要咬碎解气。
苏格兰：“说起来，你身体变小后，牙齿是不是变回乳牙了？会再换一次牙吗？还是少吃点糖比较好，小心蛀牙。”
凛：气鼓鼓.jpg
苏格兰一脸正直地抽了张湿巾递给她擦手。
凛把纸巾一丢，靠回椅背上：“还有多久？”
“到了。”
夹道的树木向后退去，视野刹那间变得开阔，一栋装修低调的别墅出现在眼前。
车子在距离别墅不远的空地停下。
苏格兰戴上黑色鸭舌帽和口罩，背着装有来|复枪的贝斯包跟在女孩身后。
他瞥了眼别墅周遭的摄像头，知道在他们迈入信号覆盖范围的那一刻，它们就完全落入夏布利的掌控中。
和夏布利一起行动就是这一点特别方便，他都有些担心过于习惯之后会影响他的专业水平。
苏格兰轻而易举解决了别墅的门锁。
厚重的大门有些老化，一开一关发出巨大的噪声。
苏格兰眉头微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刚刚隐约听到了别的声音。
两人暂时没有行动，别墅一楼一片漆黑，安静得落针可闻。
凛率先向有灯光亮着的二楼走去，他们从黑暗中走到灯光下，走廊两侧摆放的盆栽土壤干燥，新来的住户可能还没来及帮他们解渴。
房间皆是大门紧闭，唯有一间房门大开，但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凛和苏格兰对视一眼，持枪缓缓向那间房走去。
地上有血迹，还有不完整的血脚印，断断续续的，从门口一直蔓延到走廊另一侧。
房间里空无一人，小几边缘留下了一大滩还未完全凝固的血液，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这么大量的出血，如果全部来自一个人，他恐怕凶多吉少了。
“早川财团用佐佐木惠子威胁藤田将太。为了女友的安危，他已经背叛你们了。你的公寓地址就是他透露出去的。”凛白天曾这么告知山本正雄。
“这本就是我发动的战争。”山本正雄沉默片刻，坦然一笑，“他有退出的权利。”
凛面无表情地站在血泊前，嗤了一声。
她是带着怎样的期待服用完药物来见山本正雄，就带着怎样被冒犯和挑衅的怒火接受他的死亡。
凛掏出手机重启监控，几秒后转身冲到窗前。
窗外一个高大男子正躬着腰在户外停车场停放的一辆车后备箱前忙碌。
凛的眼神冰冷得可怕，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白。
“苏格兰，把它给我。”
“什么？”
“来复。”
苏格兰不能拒绝夏布利的命令，只能沉默着为她在窗前的桌面上把枪架好。
这是一场审判。
是夏布利对藤田将太的。
是他对夏布利的。
也是他对他自己的。
女孩趴伏在桌面上，呈标准的狙击姿势。
枪身相对女孩如今的身型来说显得过于庞大，但女孩冷厉的表情削弱了这种不和谐感。
她右眼对准瞄准镜，枪托抵在右肩，右手食指稳稳扣在扳机上。
苏格兰就守在旁边，一伸手就能碰到枪杆的位置。
他的身体被墙面挡住，从窗外无法看到他。
刺耳的蝉鸣声不断从别墅周围繁茂的大树上传来，惹人心烦。
汽车引擎声响起，看来在他们架枪准备的时间里，藤田将太已经安放好尸体，准备开车逃离。
气温不算低，但是苏格兰却觉得空气都被冻住了。
他死死盯着女孩的手，浑身肌肉绷紧，等待审判结果。
她会开枪吗？
出身组织的夏布利会用擅自去审判一个人，去终结一条生命吗？
而他，要眼睁睁看着吗？
“啪——”
失去支撑后，足有几公斤重的狙击枪掉落在桌面上。
女孩翻身仰躺看着窗外夜空中高悬的月亮。
“孩子不在车里。”
苏格兰手指抽动，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凝滞的空气这才流动起来。
此行的目的没有达到。
这里发生了命案，随时可能有人过来，他们只能将留下的痕迹清除后尽快离开。
然而，苏格兰很快发现，他处理痕迹还没有女孩制造痕迹来得快。
消除完监控记录后，女孩一直在旁边捣乱。
苏格兰无奈地说道：“你想玩玩具我下次给你买了送过去，别折腾这里的了行吗？”
女孩闻言，放下手里的皮球，踹了两脚，声音闷闷地甩下一句：“我先回车上等你。”
“你一个人不安全，还是等我一起……”
话还没说完，女孩就不见了踪影。
苏格兰眼神柔和了一瞬。
算了，她也不是真的小孩子了，刚刚还拿狙击枪当望远镜使呢。
她终归，和组织的人是不一样的。
痕迹清楚得差不多了，苏格兰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几声枪响。
苏格兰眉头骤锁，几步走到窗前。
夜色浓重，距离过远。
苏格兰心思一转，端起狙击枪。
瞄准镜里，夏布利被一个男人拎上摩托车。
引擎声轰鸣，摩托车追着一辆银白轿车消失在视野里。
苏格兰愣在原地。
瞄准镜里那个将自己如今迷你版的上司带走的男人分明是……
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