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事,你本不必如此。”站在屏风外面的煜洛低声道。
如此的低声下气,让他很是不爽。
彦珩雨脑袋磕在了水池一边,她仰着头看天花板,说道:“天下是南宫家族打的,换作你是南宫家族的人,你心中也定然不服。”
南国复兴的这份功劳,他们彦家既没出钱,也没出力,甚至跟他们彦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南宫家族的努力,本就不是为了她,他们所有的努力,一直都是为了南宫家族,为了南宫云。
她也并不觉得南宫家族今日之事过分了,因为他们只要是想,还能做出更过分的事。
其实,也算是在南宫云,给她面子了。
外面的煜洛沉默片刻,又道:“既如此,那你为何要回来?”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身影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我们可以离开这里。”
彦珩雨听到这话,搓着手臂的手一顿,她轻笑了一声,极轻的说道:“我回来,本就只是为了阿倾。”
因为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那她,就要为她抗起这份重任。
她所想的,无非就是想南宫云能够无忧无虑的跟喜欢的人过一生。
这,应该也是她二哥的希望吧。
站在屏风外面的人全身僵硬了一下,他目光里有轻微的震惊,看向了屏风这边,屏风处有模糊的人影透出:“你……”
“煜洛,有蛇!”
里面的人大喊了一声,打断了煜洛。
煜洛连忙冲了进去,刚过屏风,一个人影就猛的冲到了他怀里,他本能的一把抱住她,手一碰,光滑的皮肤从指尖流过,身体的碰撞带来了异常。
他身子僵硬着,连忙扯下了屏风上的衣服,裹在了她身上,他声音异常的温柔,先是安慰了一句:“别怕。”
“在哪?水池里吗?”他目光落在了水池附近,没有看到任何爬行动物。
彦珩雨双脚并用的缠在他身上,认真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在水池里,好大一条蛇。”
“你先把衣服穿好,去外面等我。”煜洛喉结上下一动,声音里流过暗沉。
“我不。”彦珩雨偏着头,对上他的目光,说:“你抱着我出去,让下人来就好了。”
煜洛不与她对视,目光始终落在了别处,彦珩雨说好大一条蛇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在撒谎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想起了一切的事,他不知道是因为每天都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还是因为跟江天龙动手的时候用了控术的原因。
一些纷杂错乱的记忆回归了它原本的位置。
他终究还是太深爱这个人了,而现在这个人也爱着他,你让他如何能够舍下离开呢?
即使她不是清妙,是彦珩雨。
可他现在才知道,他怀里的人啊,是清妙也是彦珩雨。
原来,他深爱的那个人啊,也一直如此深爱着他。
有些事情,不必深挖,就让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杯“毒”酒随风而去吧。
他忽然明白,所谓的“有蛇”,也不过是怀里的人不想细究。
那就让他们以新的身份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煜洛抱紧了怀里的人,拿了一床被子将她严严实实的裹在了自己怀里,连头都给遮住了。
这才出了门,将彦珩雨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你说你,多大的人了啊,为难人家一个小姑娘,好意思嘛?”南宫云把黑子放的很响,说道:“你再看看人家小姑娘,多识大体,你以为别人想要皇位?那是我求着人家当的,好不好?”
她又接着放下了一子,因为对面的人,下的很快。
“你看看今天白天,你不觉得你们这么多人太欺负人了?”
“哎呦,我的祖宗,你轻点放!”南宫格忍不了了,这可是他珍爱如命的棋子!
就知道南宫云平白如故的找他下棋没好事。
拿他棋子撒什么气。
“不下了不下了。”南宫格心疼他的棋子,连忙将南宫云的棋盒拿了过来,棋盒却被南宫云扯住了另一头。
“干嘛,还没下完呢?”
“我输了行不?”南宫格抬手在她手背上重重的一拍,将棋盒救了过来,一边收拾一边道:“我这样安排,你心中都明白的很,她是受了点委屈,可我南宫家族的人,谁不委屈?”
南宫格抬眸看着南宫云,她既然要说,那好,那就挑明着说。
“南宫七属所有的努力,复兴南国,不是为了前朝皇室的彦家,是为了你!我们一直想的,便是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你明知道我们是为了你,你可在做什么?你瞒着所有人,偷了夜幽铃不说,还以这样的方式接回了九公主,你知不知,陈老发现夜幽铃不见的时候,有多担心你?我们,有多担心你?”
“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我们有何脸面见你的父亲?你让我们怎么跟……他交代!”
南宫云垂着头,愧疚蔓延了全身,是,在这件事情上,是她自私了。
“血是我们南宫家族撒的,汗是我们南宫家族流的,冲锋陷阵的也是我们南宫家族,一切都是我们做的,她受点这样的委屈,你扪心自问,过分吗?”
一连串的责备让南宫云头低的更低了,正是因为她知道南宫七属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她,而不是为了前朝皇室,这份自责跟愧疚才会压的她抬不起头来。
她知道,南宫格做的其实一点都不过分,南宫七属完全可以不承认她,也可以只承认她的身份,但,不会让她做这个南国的女皇。
“格老,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去做,所以,这个皇位,我不能坐。”她低着头,像个认错又固执的小女孩。
南宫格叹息道:“所以,我也不算是在为难她,只是在试探罢了,我相信,她,会是一个好女皇的。”
“嗯。会的。”南宫云点了点头。
她伸手握住了南宫格那双苍老粗糙的手:“谢谢你们能够包容我的任性与自私。”
她这才抬起了眸,嘴角挂着笑,认真的眸子里氤氲着雾气,被烛光照着,像有湖泊在她眼中。
这双眼睛,原本可以装万里山河,尽享无上权力。
可它太“小”了,就像她那颗心一样,在见到那个人的第一眼时,便装不下任何东西了。
陈老在离开南国时,已经将南宫云跟圣女之间的事跟他说了。
“别以为撒个娇,卖个萌,偷夜幽铃的事我就不会计较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赶紧给我滚去戒堂!”南宫格抽回手,哼唧道。
“好咧!小的这就去。您老好生歇着啊。”
南宫云一走,江天龙就推门走了进来。
手中端着一个东西。
“师父。”江天龙将东西放在桌上,是一个木盒,木盒很大,占据了桌子的三分之二,说道:“这是大将军让我给你的。”
“怎么,负荆请罪用的?”南宫格没好气道。
江天龙汗颜,关于清妙这事,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好不好,不过,要是此次随行的是南宫格,师姐这个计划,不会成。
所以,换个角度,他也是受害者。
“哪能啊,这是她孝敬你老人家的。”
“哼!”
南宫格嘴里哼着,眼里不屑着,手却老实的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棋盘,棋盘上面放着黑白棋子。
摆着一个南宫格有些看不懂的棋局。
房间里的烛火突然灭了,有无数星光流转在了盒子里。
那不是棋局,是万里星河,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