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沐倾收到孤傲雪的回信时,已经是过了一天一夜之后了。
这西营铁骑办事的速度,就是快。
信上并没有多少内容,只是简单的一个字:
灭。
不得不说,孤傲雪也总是让她有些意料之中的讶异,她虽想到孤傲雪让她出发寻找其他三宝的那一刻就猜到她要做的事了,他心中也定然已经做出了取舍。
她觉得怎么说,孤傲雪也会让人给留下什么活口的。
可一个“灭”字,显得无情又冷血,好像暗庄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江湖门派罢了。
一个“灭”字,就说明整个暗庄都将被这只西营铁骑踏为平地!
是因为暗庄已经不再有任何利用的价值了,就像锦衣卫一样,孤傲雪想要让它消失?
还是说,暗庄真正的幕后黑手,不是孤傲雪?
她,是不是,猜错了什么?
“阿倾,在想什么?”清妙一颗脑袋突然出现在窗外,整个人是倒挂起来的,一头青丝洒在头顶之下。
桌上的烛火映着她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着实能吓死人。
江天龙正好坐在窗户对面,看到这突然的一幕,拿起桌上的茶就泼了过去:“什么鬼东西?!”
江天龙那动作快的简直就是清妙突然出现的时候就泼了过去,以至于,万沐倾跟清妙都没反应过来。
更被江天龙这泼茶的动作给惊了一下。
清妙抬手摸了一把脸,那张也不知画成什么样的脸被这么一抹,胭脂全都混在了一起,更加难看了。
江天龙刷的打开了折扇:“我的天,我眼睛都要瞎了。”
“江!天!龙!”清妙咬着牙喊道。
万沐倾抬手将江天龙拿起折扇的往下一压。
啪……
一杯茶洒在江天龙整张脸。
清妙跟江天龙两人同时顿住,看向万沐倾。
“扯平了。”万沐倾放下茶杯,不急不缓的说道:“留着力气,明天打吧。”
清妙哼了一声,从窗外滑了进来,坐在了万沐倾对面。
她刚进来,冰昙便跟在她身后进来了。
江天龙哎的一声,抬起衣袖擦了擦脸,说道:“师姐,我刚刚,就是被吓到了。”
声音透着一丝丝小小的委屈。
万沐倾拿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还别说,就刚才那一下,她差点也动手了,要不是清妙说了一句话。
要不是江天龙动作比她快。
冰昙端着茶杯摇了摇头,妙姨有时候这个脑回路,真的让人,无法看懂。
“阿倾,你叫我们来,肯定还有别的事说吧。”清妙也不管脸上是什么模样的,端着茶喝了一口,说道。
江天龙这才心里舒坦了起来,能得师姐一块手帕,在多泼几次也值了。
“嗯。东西藏在暗庄的事,我已经告诉孤傲雪了,孤傲雪就回了一个字。”万沐倾抬眸看着三人道:“灭。”
清妙蹙起了眉宇,沉思道:“暗庄是不是对孤傲雪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的?或者,孤傲雪已经将暗庄真正的力量给偷偷转移了?”
江天龙:“不会,暗庄的四大分属武情在东洲之时已经元气大伤,而武将已经备成了厚礼。
如今在暗庄里面的,是四大分属里面最强的分属,武杀跟武影,但他们最近并没有任何行动。”
“那就是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锦衣卫不就是吗?”清妙说道。
万沐倾沉思了一会,问道一边的冰昙:“昙儿,你有何看法?”
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冰昙,听到这么一问,一直蹙起的眉宇更深了,忽而像是老了十来岁,他道:“上次在寺庙,江师叔跟妙姨两人下了一盘棋,让我挺震撼的。”
江天龙摇着扇子笑而不语的露出了一抹欣慰,师姐收的徒弟就是不一样,不需要说,看看,都能明白他的用意。
清妙隐隐之中察觉出了什么,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江天龙,原来,那盘棋,压根不是在跟她下。
而是在教人。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万沐倾对冰昙的教育转换方向了?
“什么棋局?”万沐倾问。
冰昙起身将棋盘拿了出来,将那日的棋局复制盘了一下,他道:“江师叔用了三分一的江山做了一个诱饵,引妙姨入局,妙姨因这三分一的江山,输了。
当时,江师叔说了一句话,让我想了很久。
他说:‘有些费尽心思得到的东西,或许是别人早已设计好的诱饵。’
当时江师叔还说,要是爹你下这棋,定会放弃这三分一的江山。
可我试了一下,我若放弃这三分一的江山,不管怎么下,白子都能从其他方向攻入我方,让黑子溃不成军。
我才发现,这盘棋,江师叔其实是用了整个江山做诱饵,从黑子入局开始,便注定是输。”
冰昙说完,看向了江天龙。
一同看向江天龙的,还有清妙。她没想到这盘棋,既布控的这么深远。
“你能想到这一步,出乎我的意料,师叔,只怕,没什么能教你的了。”江天龙笑道,语气里除了欣慰还有叹息,像是一个即将老去的人似的。
“江师叔这布局之能,冰昙还有的学。江师叔莫要谦虚。”冰昙拱手说道,当他发现此局真正的面目时,他真的惊讶了很久。
江天龙这份算计与布局的能力,让他对此人敬重了几分。
“你这局,是根据当年之事,布置的吧。”万沐倾看着棋局良久,说道。
“还是师姐厉害,一眼便看穿了。”江天龙将折扇收拢,指了指棋局,说道:
“陆泽鸣一死,三宝是落在了所谓的神秘人手中,可当我知道慕蓝就是陆锦,雪域庄是朝廷的眼线时,我就在想,陆泽鸣的死,当真是那群黑衣人所为吗?”
他们谁也没有看见,听的也不过就是旁人说的。
清妙道:“你觉得,并不存在什么所谓的黑衣人,陆泽鸣的死,是孤承天一手所为?可要是如此,神阴令又为何会出现在万家?如来经又为何在西域?跟东洲?
皇宫里,就剩下一卷如来经跟凝血珠呢?”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还有一点,陆泽鸣死后,孤承天没多久就病逝了,但神阴令重现江湖,又是时隔十多年才出现的事。”
冰昙听着两人说的,抬眸道:“江师叔是想说,我们从一开始就如同这黑子一样,入了别人的局?”
“对。但,这只是我的猜测。”江天龙将折扇敲在手心里:“谁也不知道陆泽鸣死的那一日发生了什么,可从发生的这些事看,我总觉得,我们是在一步步,走进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
清妙抬眸看向了对面的万沐倾,万沐倾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也抬眸看了过来。
清妙早就跟她提过当年的事,也说过,想要看清整个棋盘,就要先从棋盘之中跳出来。
可,清妙,她不是棋盘上的任何棋子,她是这整个棋盘。
如何跳出呢?
“师姐,你可还记得在荒地出现的那个和尚吗?”江天龙突然开口道。
“记得。”
“那和尚不是自杀了?”清妙问。
“是,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明明是来将如来经给煜洛的,为何,要拿一卷假的如来经呢?”江天龙说。
那个时候,万沐倾一直以为如来经是被狐媚换了手脚,可如今三卷如来经都已经现世。
一卷是在西域的皇宫里,一卷是在东洲京城,一卷是在皇宫里。
如此说来,那个和尚其实压根没有如来经。
“他就是借此在将如来经的消息散布出去。”清妙说道,如来经现世的一事,便是由那晚开始,传遍了江湖。
“对,那个和尚,一定是被谁指示的。”江天龙说道。
“那夜我去万家密室,遇到了一个黑衣人。”沉默良久的万沐倾忽而说道:“他带了斗篷还带了面具,武功高强,缠了我许久,为了从他手中逃出,我才不得已突破了第九重。”
三人顿时一同看向她。
万家密室的事,她们谁也没有问。时间长了,倒是将此事忘了。
没想到万沐倾会突然说出那夜的事。
万沐倾拿起一颗黑子放入了棋盘之中,说道:“我怀疑,他,可能,也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