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大师从小便不能目视,并非施主画像之中的人。”寺庙的和尚看着宁辰羽手中拿的画像,一手捻着佛珠,说道:“不过,空大师身边的那位小弟子洛大师倒是一身白衣白发,与你描述之人有些相似。”
“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和尚侧掌点了一下头,关上了厚重的寺门。
虽只是霎那的一撇,那覆盖在眼眸上的白绫宁辰羽倒是看清了。
洛大师,看来就是煜洛了,看来,这位西域大师应该就是阿倾了。
可阿倾为何眼睛看不见了,宁辰羽悬着一颗心朝着台阶走了下去,天已经全黑了,月色洒在青色的台阶上,映着一个长长孤零的身影。
容家何来的能力收集朝廷文武百官的各种隐晦之事……而此事,阳叔他们都半点没有察觉。
就算容仲恺一人侍二主,但很显然,他真正的主人,并非左相。
在那夜潜入暗庄,无意之中撞见温泽以及那个竹筒消息时,他就知道,从一开始的碎尸案,万家被灭,神阴令重出江湖,如来经重现人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暗庄。
但他也知道,暗庄的背后,还有一双手。
就像当年的雪域庄背后那双手一样。
暗庄不过就是一个江湖门派,就算他的手伸的够长,够远,有些东西,也是他无法触及到的。
他本来以为孤傲雪就是一个疑心重,手段恨,但实则,是个被左相跟右相架空的傀儡皇上。
东洲之事,让他彻底醒悟了过来,孤傲雪远非他所认识的那样,就像他也不似孤傲雪认识的那样。
他们都相互带了一张骗过了所有人的面具。
如今,这张面具,都因东洲一事彻底掀开了。
从陆锦去往东洲开始,他就注定要死在那里,从万沐倾去往东洲开始,石室里的秘密就注定要大白于天下,那卷如来经就注定会落在她手里。
就算他什么也不说。
万沐倾也早已想到这前前后后的所有事,这才会有东洲青楼姑娘莫名死去,牢房之中的血洗。
而这些,她只是给那位庄主温泽的一个见面礼罢,或者说,是为了给暗庄背后之人的一个警告。
因为她猜到暗庄的背后还有一只手就在朝廷之中,而她,没有猜测一手遮天左相,没有猜测能与左相制衡的右相。
她直接将人固定在了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人,没有任何犹豫跟纠结。
所以,她才会将真的如来经给了他。
因为她知道,孤傲雪一眼便能分辨出真假,不管是神阴令,如来经,还是如今未现世的凝血珠。
因为她知道,他一但呈上去一个假的,他这条命,定然是已经落在了断头台上了。
可是阿倾,你既然能算到这一步,那你一定也能猜到,就算你用一张新的面孔用一个新的身份,孤傲雪可能也早就知道了你是谁了。
你为何,就不能等等我?
偏偏要一人闯了这龙潭虎穴?
晚风徐徐扫过宁辰羽有些凌乱的发丝,月色映着他疲惫的神情,他似是走不动了,坐在了半山腰处的台阶上。
旁边的枝桠疯长的树枝遮住了月华,将他笼罩在了阴暗处,连同那影子也不见了。
好似那台阶之上的人,凭空消失了。
曹府
帝都虽夜市热闹,许多府上都是灯火通明的直达天亮,但曹府,永远都属于这些之中的例外。
一到入夜,曹府总是最先关门的休息的。
然而今夜,直到子时,曹府上依旧还灯火通明的。
宁辰羽并未从正门进去,而是直接翻墙走了进去,他知道,曹府现在定然是有很多双眼睛盯着。
一进去,宁辰羽就感受到了一股落寞来。
来过曹府的人都知道,府上是没有女主人的,这事,帝都的人也是家喻户晓的,就像人人都知道曹陈跟商平乃是一起长大的友人一样。
也知道,曹陈喜欢的人乃是商府的女主人,两人一同喜欢上的这位姑娘最终选择了商平。
曹陈便也一直未娶,说到此事,人人都会叹一声曹陈乃是痴情人。
看着府上并未怎么修理的花花草草,走廊之上随处可见的落叶,还有窗沿上落得灰尘便能看出,这个家,是真的缺个女主人。
曹陈坐在凉亭之中,下人都已经被他打发去休息了,他的院落,就只有他一个。
听到脚步声,曹陈站了起来,拱手道:“宁侯爷。”
“曹大人不必多礼。”宁辰羽连忙上前伸手扶了扶他的手,并未让他这一躬给躬下去。
“请坐。”曹陈坐了一个请的姿势,自己也坐了下来,动手给宁辰羽倒了一杯茶,茶水是刚换上不久的,冒着浓浓的热气,一股淡淡的茶香飘了出来。
“曹大人今日一定很累了吧。”宁辰羽看着他脸上无法遮掩的疲惫之色,不用想,都知道,那些官员定是源源不断,绞尽脑汁的往这府上送东西。
曹陈苦笑了一声,说道:“年轻时都不见有媒婆把门槛踏破,如今半身入土的人,倒是把我这府上的门槛,差点踏破了。”
宁辰羽闻言轻笑了一声,这些官员可真会“对症下药”的,他道:“我觉得这府上,该有个女主人。”
“侯爷就不要在拿我打趣了。”曹陈叹息道:“先不说我早已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如今我乃是站在钢丝绳上的人,稍不留神,就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莫害了人家姑娘。”
宁辰羽端着茶的手微顿了,这才往嘴里送了送,说道:“曹大人既心中明了,又为何还要接了这苦差事?”
“只要是能为北兴,为朝廷,为这黎民百姓做出有意的事,我曹陈一人的生死又何妨呢?”曹陈一双眼睛透着明亮,比这黑夜之中的月华还要亮,仿佛这并不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而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
宁辰羽心中虽有动容却又觉得这并不值得,他道:“宁某只是觉得,曹大人没有必要如此,你做了,只会得罪无数百官,而并不会让多少百姓记得你。”
万家如此,宁家如此,当年的林家,又何尝不是?
曹陈看着这位后辈之秀,短暂的沉默之中让他脑海里浮现过很多往事,他道:“如若事事计较得失,又何来这么多前仆后继,不顾一切的英雄前辈?”
他端着茶壶给宁辰羽的空杯填满,说道:“总有一天,侯爷会明白,有些事,一旦选择去做了,就不会在问值不值得了。”
宁辰羽微微叹息道:“明日若是他们在送礼来,曹大人不妨全部收下。”
曹陈顿时有些不解的看着宁辰羽,说道:“侯爷此话何意?”
“疾病并非一日可除,循环渐进才有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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