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姑娘要离开了,不去送送?”
希望坐在台阶上,脸上还挂着泪水,抬眸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赢老,他前面还以为他是好人,现在……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谁说要杀你了?”南宫墨露出一抹慈祥笑意来,也不在乎身份地位,如同是谁家的爷爷,在哄着自己的孙子似的,掀开衣摆,往台阶上坐了下去。
将藏在身后的糖人递给希望。
希望哼了一声,扭开头。
“你现在不去送送她,在相见,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南宫墨看手中的糖人没送出去,很是惋惜的道。
“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希望愤愤道,起身就要离开。
真是孩子气话,南宫墨慢悠悠的起身说道:“如果,你想知道你爹娘为什么会成为罪人,那便跟我来吧。”
希望脚步一顿,将脸上的泪痕擦了擦干净,转身跟着南宫墨走了。
他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只知道他跟着走了一段很长的路,从热闹的街头到僻静的街道。
在一个香烟缭绕的塔庙面前停了下来。
他以为又是什么圣女寺庙,他抬眸看了一眼,牌匾上写着两个他不认识的字。
走进去才知道,这不过只是外面像个塔寺,而里面放着的不是一座座的佛像,而是一块块墓碑。
塔身很高很大,里面密密麻麻的格子里,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没有空格。
他跟着南宫墨上了环形的台阶,到了第九层,南宫墨才停了下来,拿出三炷香,点了点,朝着四面三拜,这才将香插入了香炉之中。
希望看着有些格子都放了两个墓碑,就光这一层,他目测能有千人。
“这是南宫家族的开阳支属,下面的,是当年北兴跟南国战乱而战死的族人,而这一层……”南宫墨顿了下来,内心的愧疚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他要喘不上气来。
他缓缓的深吐了一口气:“是因为你爹,而身死的族人。”
如同惊雷贯身,将希望劈在了原地,他摇了摇头,说道:“你骗我,我爹他虽然沉默寡言,不喜于人结交,但他心地善良,对村里的人都很好,他怎么可能……我不信!”
“有没有骗你,你且听我把这个故事说完,如何?”南宫墨看着自己的孙子,心中不是不心疼,可,他有知道这一切的权利。
他本来可以在外自由自在,命运却还是将他送来了这里。
小希啊,你看,这天命,自是冥冥之中便早已注定的。
南宫墨往台阶上一坐,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希望犹豫了一下,朝着另一边坐了下去,跟南宫墨隔着一人可过的距离。
“你爹叫南宫希,他是在外面的赢府长大的,他很聪明,对机关暗器,从小便有天赋,在他五岁的时候,我有意想要将他培养成天衡支属的继承人。
于是,便让他开始接触,天阳支属的人,这一切,本来都很好,直到他十六岁那年,救了你母亲。”
南宫墨侧头看了一眼希望,虽然这张脸长的跟希望有六分神似,但还是能看到他有那么几分像他娘。
他顿了顿,又继而道:“你娘叫左娟,是北兴人,你爹对你娘一见钟情,只不过因为我的强烈反对,他爹便将她安置在了外面的别庄里。
可我不知道,你爹既这般愚蠢,带着她去见了开阳支属的很多人,几乎将她视为了自己人。
后来,开阳支属的族人突然无缘无故的消失,此事重大,我们查了许久,才发现你娘乃跟北兴朝廷中人有勾结,但,那个时候,你娘,已经怀了你了。”
南宫墨声音苍老了起来,当年,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仁慈,也不会害的开阳支属差点毁灭。
“你大伯将此事告诉了你爹,念在你乃无辜之命,便打算等你娘生了,在将你娘,祭开阳支属的死去族人的亡魂。可你爹,却带着你娘连夜而逃,还将族中的机关秘术偷走了。”
希望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个盒子里的东西,便足矣证明他的身份,他爹的身份,南宫墨所说的话。
“你爹娘一走,容城主跟阳将军后脚便来了赢家彻查,要不是我第一时间将地下城的机关封锁,你可知……这一城百姓,该当如何?”
希望红着眼眶,抬手往眼眸上一擦,声音哽咽道:“南国跟北兴战乱已过几十年,一定……一定会……善待,善待他们的。”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掉,他发现这个借口是如此的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信不过。
东洲的荒凉便足以见证,即使战乱已过数十年,北兴皇朝对于南国之地是何种态度。
南宫墨只是笑了笑,没否认,也没承认,他只是继而将那个未说完的故事,继续说完:“那个时候,我们要暗地里救开阳支属的人,又要对面两位城主每日的盘查,压根无暇分身去派人追杀你爹娘,只能让当年万家的掌事,帮忙寻找你爹的下落。”
“那,那……”希望哽咽的声音几乎让他无法利索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追,追杀……他……”
“追杀他的人自然是想要机关秘术的人。”南宫墨说道,浑浊的眸子也渐渐泛起了些许泪光。
他以为偷走机关秘术,赢家便可逃过此劫了吗?真是愚昧至极,若不是当年江湖上突显的传说可以开启仙山的三大宝物,孤承天将注意力都放到了江湖上。
又因为此事终了,孤承天突然暴毙,否则,哪来的现在的赢家?
希望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却还是隐忍着将声音努力的压了下来,他怕自己的声音,会吵到这无数的阴灵。
难怪他爹要将这个盒子埋在坟墓下,原来,他每次去坟墓坐上一整天,不是为了陪娘,是为了忏悔。
难怪他一双巧手不去外面闯荡,却甘愿隐姓埋名,隐藏在一处偏僻的村庄里。
难怪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从未对他说过关于娘的,关于他自己的任何事情。
是因为,他知道,他永远都没有资格在回到这片土地上。
是啊。
如果人人都为了一己私欲,为所欲为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个世界,会变得怎样?
南宫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南宫家族有规定,父母之过,从不殃及下辈子孙,阿倾本是让我将你父母的这些事隐瞒下来,她不想你背负着你父亲的过错,过自己的一生。因为这一切,本就跟你,毫无关系。”
希望这才知道万沐倾的用意是什么,正因为她了解他,知道他知道这些事,对于父母之过的心结,定然是无法打开。
这么多生命,就因为他爹,白白死了。
让他如何对面开阳支属的人。
他每天都会愧疚活着。
可他今日,今日,还,还出手,伤了她。
南宫墨叹息了一声,说道:“她不是不想带你离开,而是,因为,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她怕自己无法护你周全,才将你留在此处的。”
希望刷的起身,问道:“她现在在哪?你快带我去见她!”
南宫墨看着这前面还是一副最好老死不相往来的面孔,这会,倒是变得极快。
他正欲起身,台阶之下便走上来一个人。
“她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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