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龙异色的眸子从清冷的街道一一扫过。
东洲这样异常的模样,鬼阴她们既没有向他汇报。
手中的扇子骨被他捏的咔咔响了两声。
站在他身边的万沐倾听闻这一声微弱的轻响,不由侧头看了一眼。
整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连眸中的神色都未变一二,仿若刚才的那两声是她听出的幻听,她这个师弟,这么多年不见,心思是越发深沉了。
“找个客栈吃饭吧。”江天龙忽而道,冰冷的神情在看向万沐倾时,变得柔和了下来。
万沐倾看到他瞬变的神情与语气里的温和,垂下的眸子蒙上了一层不可言喻的复杂。
这厮……
没什么选择吃饭的余地,客栈笼统下来也不过就两家开了门,三人不约而的选了一家离此刻他们最近的一家。
掀开挡风的厚帘,热情的小二立马扯下肩头上的白巾走了过来,擦着桌椅椅子道:“三位客官,里面请。”
拿了一壶刚泡好的热茶,给他们三人各到了一杯水:“客官想吃点什么?”
热腾腾的茶水氤氲着雾气,还未放置片刻,便已经被不知从哪吹进来的北风给吹冷了。
“拿一壶烫酒,在做几个拿手菜。”江天龙坐在一边说道。
希望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店里的生意谈不上冷不冷清,不大的客栈做了三桌人,加上他们这一桌。
有一桌几乎是十来人坐在一起拼了一张桌子,还有一桌围着坐了五六人,要是按人数算,生意还是挺不错的。
“他们吃的是什么?”希望忍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看着五六桌的桌上放着冒着热气的东西,大家夹菜往里面刷,一阵阵香味扑鼻,看的就让人满身热乎。
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古董羹。”坐在一边的万沐倾眸都没抬道。
“好香啊,公子。要不我们也吃一个?”希望眼馋口馋的说道,他还没见过这种东西呢。
“吃这个要花费点时间,先弄清情况。”万沐倾心生警惕道,抬眸看向了站在柜台跟掌柜去要酒的江天龙。
江天龙站在那里跟掌柜的扯了半天,直到菜都上齐了,这才幽幽的走了过来,不满道:“只有花酒,连个滚刀子都没有。”
万沐倾闻声动作一顿,抬眸便撞上江天龙好整以暇看着她的神情,滚刀子,她最爱喝的烈酒,他这般特意的提……?
“看不出江公子是个爱喝烈酒的人。”她垂眸接过希望递过来的筷子,揶揄道。
希望很不给他面子的乐呵了一声。
江天龙目光往他身上一落:“你笑什么呢?”
万沐倾嘲他是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他认,毕竟此人是个厉害的角,这小子乐呵什么呢?他的披风可还穿在他身上呢。
怎么不知知恩图报呢?
希望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只要公子清醒着,他才不怕他呢:你管我!
“嘿……”江天龙正欲抬手,看到万沐倾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希望碗里,对他道。
“打听到了什么?”
“你对这小子可真好。”江天龙看着鸡肉,略有些吃味的道,他还是她可爱的小师弟呢,怎不见得对他好些?
那日竹林一见,他只见那份慵懒的背影跟她很相似,一时之间,便看的呆了。
只是,转过身来,一张陌生的脸让他失望。
可她既跟她有着一样的名字。
让他对她不由留个几分心思。
厝城城外的一剑杀之,冰昙背出夜罗门,清妙离开荒地,都皆跟随在了她的身后,除了她,只怕没人能让冰昙跟清妙鞍前马后了。
万沐倾听出了江天龙的弦外之音,心中便明白了什么,她原本还以为是他们隐藏的好,原没想到,是他早已知晓冰昙的下落。
早已认出她是谁。
她长他几岁,因一双异瞳被人遗弃而被夜煞收留进了夜罗门,小时候,万沐倾还挺喜欢他的,把这个师弟也当成了师弟看待,不为什么,就因为他一双异瞳生的好看。
不同常人。
只是随着年纪的长大,她这位师弟的性子越发让人捉摸不透,对她也是越来越不待见。
时常在夜煞面前跟她对着干!
因此,两人便渐渐的疏离了起来。
“说吧。”万沐倾夹了一块五花肉放在江天龙碗里,说道。
江天龙眸中动容了几分,让他本就生的俊俏的容颜看起来更加美了,看的万沐倾都不由啧了两声。
委实养眼啊。
他眉眼忽而弯了起来,语气里隐藏了几分轻快:“东洲人少城多,大部分人都住在了京城,他们是因为要在此做生意,才留在了这里。”
“吃完我们就走。”万沐倾沉思了一会,简短的说了一句。
三人买了三匹马,带了一些干粮跟一些水酒,便在咧咧的北风之中朝着东洲京城而去。
只是一路走下来,让他们三人都不由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落破的村庄杳无人烟,荒废的田地杂草丛生。
荒凉的官道不见行人,诺大的城池颓垣废址。
每个城池都能看到因战火而被烧焦的残垣断壁。
若不是每个城池里都有一个供人歇脚的驿站与跟一两家客栈里透出几分悠闲安逸的生活气息。
只怕所有人都会已经自己走进了一个战火连天的鬼城里。
这样的场景让江天龙很是不解。
北兴与南国的战争算下年头,已然过去几十年了,看看如今的北兴,在看看现在的东洲,两者相差太大了。
北兴的富裕完全可以让东洲,不说恢复到像北兴一样富裕,但也不至于这么萧条落败。
这种感觉让江天龙觉得,不是因为经济的原因无法恢复东洲,而且北兴的皇帝特意留着这些战火留下的痕迹,以彰显自己当年是如何覆灭这个差点灭了北兴的南国的。
“打仗一定死了很多人吧?”希望牵着马走过那片片满目苍痍的村庄,忽然说道。
他出生时,这场战火就已经平息很多年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过听闻北兴将士每攻下一个城池便以屠城示威。”
“屠,屠城?”希望声音紧道。
江天龙看着他那惊吓的模样,用着阴森森的口吻道:“是啊,他们将所有俘虏的头颅割下来挂在城墙上,每个晚上,那些头颅便会张口唱歌……”
希望一下子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汗毛倒立,看到江天龙嘴角勾起的笑,瞬间恼道:“你骗我!”
抬手作势就要打人。
看到江天龙一双异瞳扫过他的手,立马从心的将手放了下来。
江天龙哼笑了一声,踩过一根断枝,发出一声砰噶的脆响。
一路上都在沉默的万沐倾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似的,忽而顿住脚步,说道:“在此歇息一晚。”
“天黑之前便能进城,为何住在此处?”江天龙听到万沐倾沙哑低沉的声音,不解的看着她。
她太沉默了。这一路。
“是啊,公子,这里,也没个好落脚的房子啊。”希望看着到处都是破败的房屋,都没一个能够挡风的过夜的屋子,也很是不解的道。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万沐倾的挺直的背上。
万沐倾收回了放在那被烧焦的断臂石砖上,低沉道:
“我走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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