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内寄来的信件被滞留,晚了将近半个月才送到。
谢桑从护士站那儿将包裹拿来,嘴里念着上面的地址,是不认识的地方,她抬头看向周存声,“孟诀他们寄东西过来了吗?”
周存声坐在她最喜欢的地方,晒着太阳透气,“没有。”
孟诀寄东西来,都会提前打招呼。
每次也都是谢桑要他寄,他才会寄来些吃的给她解馋。
这次的包裹不大,用小盒子装着。
谢桑打开包裹,看到里面的东西,微愣了下,将里面的卡片抽出来,对周存声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接过卡片,周存声打开,看到的第一眼便蹙起眉,随手给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你怎么扔了,是什么?”
谢桑伸手要捡,被他挡掉,“别捡,晦气的东西。”
如果包裹没有被滞留,大概在赵宝珠婚礼之前就会收到,这东西可不是给他们的,但到了他们手里,那对周存声而言,就是膈应人的。
他颇为不屑,“只会搞一些小动作,真够无聊的。”
“到底是什么?”
周存声不让她捡,语气轻飘飘的,“梁易寄来的结婚喜帖,你想看?”
这是谢桑没想到的。
这次她不顾周存声阻拦捡了起来,的确是梁易的喜帖,上面标注了新郎新娘的名字、结婚的日子,这时间,又刚好跟赵宝珠结婚是同一天。
周存声说得没错,就是晦气的东西。
谢桑看完,也给扔进了垃圾桶,“明知道我们不可能去,还寄过来,这分明是给宝珠姐姐看的。”
包裹里还有一份喜糖。
在谢桑眼里就成了毒药,可她没扔,放在了一旁,“下次来给宝珠姐姐好了。”
“你跟她有仇?”
这行为不对,应该处理干净,不被她知道才对。
可谢桑不想瞒着她,何况她早已经放下,这东西在她眼里就跟跳梁小丑一样的行为,“宝珠姐姐不但不会不舒服,还会笑话他呢。”
“你把她看得也太神了。”
“她本来就很不一样。”
将东西妥帖收起来,等着下次给赵宝珠,
-
入院一年。
最后一次治疗。
与以往几次没什么不同,谢桑在外等,里面还没结束,她便被护士叫走签字,签的大都是药品单子,简单扫过一眼,便签下了字。
她要回去守着,却被护士拽住闲聊,“还有一年就可以出院了,等周先生出院,你们要做什么?”
这话问的像是废话。
谢桑有些听不懂,却还是礼貌回答,“当然是回国了,还能做什么?”
“回国?”小护士摇摇头,“好不容易休养好了,不应该环游世界吗?”
这事在留学时期就做过。
附近的几个国家,她都跟周存声去过,有时是单纯的游玩,有时是陪他工作,顺便游玩。
“该去的地方我们都去过了,现在更想家。”
一年的时间没回国,自然是想的。
休养好第一个目的地就是松江,这是她跟周存声不约而同的想法。
聊完这么没营养的几句,谢桑便该回去,护士却拉着她不放,绞尽脑汁的找话题,如果换了别的时候,她愿意架着耐性多聊两句,可现在不行。
周存声在受苦,她可没心情聊天。
摆脱了纠缠。
谢桑上楼,快要走到病房门外时,听到了房间内传出的喊声,像是极度压抑而痛苦,疼到无法忍受,从而才喊了出来。
周存声是怎样的人?
就算被埋在雪山下,被截掉手指,都没喊过疼。
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了一把,快要碎裂的疼,在冲进病房时,却拧不开把手,显然是从里被锁了起来。
她想拍门,又怕耽误治疗。
周存声压抑的喊声渐渐熄灭,人像是没了力气,可治疗还在继续,谢桑不能打扰,她想让他们停止,却知道如果现在停下,对周存声而言又是另一种伤害。
这是最后一次。
蜷缩着坐在走廊上,到天色变暗,心中的颜色仿佛也黯淡许多,谢桑从走廊抬头往天空看,夜深了,星星却更亮。
这又是另一种安慰。
到医生三三两两的出来,医疗垃圾都被销毁,谢桑看不到周存声流的血,受的伤,医生被她突然冲上来吓到,退后两步,“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之后可以静养了,检查也都可以减少,别忘记吃药就可以。”
这才算熬了过来。
这次病房的血腥味更重,虽说比不上一场手术那么严重,可对周存声来说,也是磋磨。
枕头被换过,有些干燥,可还是被他额角冒出的汗浸湿了些,他呼吸微弱的不像样子,谢桑将手凑近,触到他的脸上,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听到了她的哭声,周存声颤动眼皮,他的确是累的,是疼的,可腾出心思来哄她两句,倒还有那个力气。
“哭什么,没死。”
就算没死,她也是要哭的,“之后就不会这样了,对吗?”
周存声拼尽全力,抬起胳膊,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针眼,他将谢桑抱进怀里,下巴蹭乱了她的头发,突然发现自己连亲吻她都做不到。
“之后你想让我死,我也死不掉。”
说完这话,他沉沉睡去,像是睡,又像是昏迷。
谢桑从他怀里逃脱他都没有发觉,她轻轻撩开周存声袖口,看到
将袖子放下,谢桑握着他的手,贴在脸颊上,想将自己的体温传给他,哪怕温暖他一点点,也是好的。
感受到他冰凉的手指在自己脸颊上渐渐有了温度,谢桑更加用力的握紧他的手,像是他要死了,她在拽回他的命一般。
房间里的冷气早已经关了,周存声还是冷得不行,唇色泛青,状况很糟,迷迷糊糊间,还在说着胡话。
谢桑凑近,耳朵贴上去,便听见他呢喃着说:“桑桑,走了没有,走了没……”
“冷,快走。”
大概是这样的温度,又让他在梦里回到了那片雪山,而他所有的祈愿,都是让她逃离。
谢桑鼻尖酸楚,没再掉泪,而是将他拥紧,再也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