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善顺利生产,孩子健康平安。
见证了这一幕,谢桑便要跟着周存声离开,她难以割舍,为此又拖了好些天。
周存声不能露面。
跟她见面都在车里,她胃口好了许多,吃东西也多了些,一见到他,便不知疲倦地说起有关云善,有关孩子的事。
小孩子可爱,尤其是这么一点大的,像个面团子,软绵绵的,哭起来也很好哄,秦柏廷做个鬼脸他就噙着眼泪笑。
片刻的安宁是极其不容易的。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够耽误了自己。
她吃着东西,周存声撩起她的衣袖,看着袖子下大片烫伤的痕迹,太久没有擦药,也没有做手术,伤疤像是固定的,颜色暗沉,皱巴巴的撕开那片本该白皙滑腻的皮肤。
“善善现在平安了,你也该跟我走了。”
每次提及此,谢桑就当作没听到或转移话题,她将袖子放下去,盖住伤疤,“怎么,你嫌我丑?”
周存声调整坐姿,默默叹着气,“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伤是为他受的。
多在谢桑身上停留一天,他就难受一天,她却没心没肺,似乎根本不在乎漂不漂亮,好像刚受伤那几天闹个没完的人不是她。
谢桑放下手上的果汁,越过身子搂住周存声的脖颈哄他。
“其实我觉得这个没什么,要不就别做手术了,太疼了。”
“少找借口。”
就算是她不做手术,他还要去医院。
耽搁一两天没什么,时间久了可就有大问题了。
这点谢桑也明白,她拱着周存声的脖子,吻了吻他的下巴,“好,等我跟善善说一声,我们后天就走?”
周存声沉着面,没有作声。
“这样还不行吗?”
他伸手将她从身上抱开,这次是真的下了最后通牒,再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别再食言,不然我只好亲自去跟善善说。”
“你才不会呢。”
对他的秉性,谢桑算是了如指掌的,她又凑近亲了下他的脸颊,“我得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她成了这么多人里最傻最天真的。
也没在意云善的孩子是否是早产儿,更没有过多的怀疑,周存声便没提这茬,更何况,秦柏廷已经告知了孟诀,他没有露面,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其他人无从插手。
-
给云善安排了当地最好的月子中心。
秦柏廷到底是个男人,就算有保姆,也未必能照顾得称心如意,确保云善之后不会受苦,谢桑才准备离开。
她掰着云善的手指,将整个手掌贴放在脸颊上,温暖又芬芳,有着难以言说的香气。
“到底是做了妈妈,不太一样了。”
浑身上下都被某种母爱似的光辉笼罩着。
云善半靠在床头,发丝虽然凌乱,却有着虚弱的柔软,她冲着谢桑微笑,“你喜欢宋宋吗?喜欢的话就把他带过去养。”
“开什么玩笑?”
这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怎么能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说要送人。
云善却没开玩笑,她知道谢桑的身体不会有孩子,这是她一辈子的遗憾,自己的情况未必适合养孩子,如果谢桑想,她会把宋宋给她养,无条件的。
“我没有开玩笑,你们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吗?”
“我们才不要。”
那个孩子是云善的命。
谢桑没有带走的理由,“你们一家三口一定要好好的,早点回去,把宋宋带给姑姑看,她一定高兴。”
孩子还没有起名字,小名是暂时的,云善随口叫的,便就这么定下,孩子是她的,名字自然也都由着她。
谈起回家。
云善的目光便黯淡下来,“你真的不要带他……”
“别再说胡话。”
谢桑打断她,“你知道周存声那个人的,他要是不耐烦起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打小孩儿呢,你舍得吗?”
别说是小孩儿,就算是云善小时候都怕周存声。
可说来说去,谢桑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把小孩儿从她身边带走的,那跟要她的命没两样。
“桑桑,我打算等孩子长大一些再带回去,我怕我妈妈……”
周婉是个古板又迂腐的女人,不然不会纵容丈夫出轨还无动于衷,只会保住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好不被人说闲话。
要不是云善的支持,她根本不会离婚。
因此她更不会接受一个未婚先孕而出生的孩子。
云善有云善的坚持,谢桑左右不了,可她要跟周存声离开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再拖不得。
简单告了别。
周存声带着谢桑离开。
她在机场时就有些沉默,想要快速从离别的伤感中走出来,那并非简单的事。
周存声理解,没有强迫她情绪高涨一些。
“怪我带你走吗?”
他轻声细语,耐心很足。
谢桑捏着登机牌,轻轻摇头,“没有,我只是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善善,可我知道,我在那里,也有坏处。”
长大后总是要面临许多次的分别,这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更无需过多的烦扰。
她能想通是再好不过的。
孟诀突然来电,周存声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我接个电话,你好好坐着,别乱跑。”
见谢桑点头,周存声起身离开,走到安静处。
机场内行人旅客嘈杂的脚步声,头顶空调的出风声,这些响动都很细微,可在寂静的话筒中,却被放大不少。
孟诀呼吸的频率,周存声也能分辨听清,“你想问什么?”
“你们都见到孩子了吗?”
“见到了,很乖,男孩儿。”
又是一段长久的空白。
久到周存声有些愠怒,他鲜少生出如此强烈的情绪,“我跟桑桑要走了,善善因为孩子的事不敢回去,你还要躲多久?”
扶着额头。
周存声一阵头疼,五脏六腑也跟着不舒服,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再不回去检查身体做康复治疗,他真的会虚弱不堪。
“这是你们的事情,你应该自己拿主意,但起码果断些。”
没等孟诀再说。
周存声回到座位上,谢桑还在等他,见他坐下,她顺势将手搭在他腕部,又靠在他怀里,睫羽一下下扇动着,这下才关心起他来,“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也不舒服?”
“现在知道了?”周存声没给好脸色,言语噎人,“不过好在我命硬,拖不死。”
她像一滩春水,融化在他怀里。
“对不起,之后不会了。”
飞机驶离地面,踏上几万英里的高空,航行的路很远很远,可总有抵达终点的时刻,于周存声而言,只要跟谢桑在一起,去哪里,他赴汤蹈火也作伴。
又怎么会用得着她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