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跟谢桑道别。
实际周存声还是跟着她,跟到了云善住的地方,他站得远,不会被发现,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看一眼他们的近况。
云善是否好,谢桑跟她在一起好不好,仅此而已。
没有别的意思。
可他不正大光明的出现,只是躲在暗处,这点便足够令人起疑。
秦柏廷买了早餐回来,他从后走,看到站在墙角,窥视着远方房屋的周存声,有那么一刻的怔然,却还是走了上去,将肩膀轻搭在他的肩上。
感受到肩膀上的温度。
周存声回头,对上秦柏廷那双茫然惺忪的双眸。
他不会开口说话,可那双眼睛却好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周存声稍显的无奈,他没有恶意,可这行为在别人眼里可就未必。
“我来看桑桑。”
秦柏廷压根不信。
他是哑了,也残了,但人不傻。
周存声只好补充,“顺便看善善,我就远远看一眼,不会去打扰她们,你放心。”
秦柏廷像是凝固了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存声。
“真的,我没骗你。”
这下他才相信些,用手比划着问了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比划的很慢,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质问一般。
但有关云善,他还是问出了口。
“最近知道的。”
他问什么,周存声便答什么,没有隐瞒的意思。
秦柏廷憋在喉咙的那口气还没能出去,“是桑桑告诉你的?”
开不了口,便听不到语气,可从他的眼神能够分辨得出,他这算得上是肯定句。
周存声摇头,他没撒谎,的确不是谢桑告诉他的。
为了不让他知道,谢桑甚至将他拦在远处,要不是他跟踪,根本不知道她们住在这里。
“不是桑桑。”
“那是谁?”
在秦柏廷的印象中,这件事除了他们三个,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他跟云善都不会告诉别人,便唯有谢桑可疑。
周存声又不会撒谎。
他将话题转移开来,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卡,打开秦柏廷的手掌放了上去。
秦柏廷不明所以,想要将他的手推开。
周存声却握着他的手腕,力度很重,没有给他挣扎的空间。
“拿着,算是我给孩子的钱,不多。”
虽说云善不会穷到哪里去,秦家的东西都是留给秦柏廷的,他们倒是不会有为钱发愁,穷困潦倒的那天,可周存声没办法放心,一个是发小,一个是妹妹。
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能给的都会给。
秦柏廷张嘴,“咿呀呀”几句,情绪被堵塞,想说的话说不出来,想问的事卡在喉咙,努力拒绝周存声给的钱,同样拒绝不了。
“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告诉我。”
周存声带动着秦柏廷的五指,将他的手包成一个拳头,“如果孩子生下来,带他回去,姑姑一定会高兴的。”
秦柏廷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存声轻碰他的肩膀,“好好生活,不要辜负善善。”
在他的潜意识中,已经将云善的这个孩子,当作是秦柏廷的,虽然为孟诀感到伤感,一碗水却总要端平些,该给秦柏廷的祝福,不能够吝啬。
-
跟周存声见过一面回去。
秦柏廷有些恍然。
还没踏进云善的房门,便听到谢桑的声音,她站在云善身后帮她梳头发,短发变长需要好些年,而这些年里,人也变得有些不同了。
摸着云善绸缎似的长发。
谢桑心中有无限感慨,之前那个只图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云善,到底是过去式了,现在孩子还没出生,她便准备了许多小衣服,男女的都有,还特地给孩子求了枚长命锁。
那颗沉静的心,仿佛都被孩子牵动着,开口闭口,都是孩子如何如何。
“今天编辫子好吗?”
谢桑侧过脸,询问云善的意见。
她记得她以前短头发时,总是羡慕长头发的姑娘能编许多辫子,自己却又嫌麻烦,过了肩就要剪短。
总算有了机会,她当然乐意,“好啊,我笨手笨脚的,总是弄不好。”
“秦柏廷呢?”
“他更不会了。”
他虽然有过许多女人,可对待女人那些琐碎的事情又很厌烦,很不耐,别说是编辫子,就算是梳头都做不到。
谢桑站在云善身后,帮她将耳边的碎发收干净,轻笑一声,“可如果是你要,他肯定能学好的。”
“算了……”云善吞吞吐吐着,“我不想麻烦他。”
“你们孩子都有了,他敢嫌麻烦吗?”
云善垂下脑袋,干巴巴笑着。
有时她实在不敢直视谢桑的眼睛,可又实在舍不得她走,背负着巨大谎言的压力不好受,却又别无选择。
编好头发,谢桑将那条规整的辫子放在云善的左侧肩头,她的脸庞瘦削许多,褪去了婴儿肥,倒映在镜中的,是温婉的模样,眼中满是柔情,彻彻底底脱胎换骨,跟从前是不同了。
“预产期是不是快了?”
看着云善收拾梳妆台上的东西,谢桑站在一旁,无意去问,她的手却轻顿了下,犹豫着,“……是,是快了。”
“不害怕吗?”
很早以前,谢桑就不再纠结孩子到底是谁的,她关心的,只有云善这个人而已。
云善后知后觉似的,毕竟是要上手术台的事,不是感冒发烧那么简单。
“被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
她调整自己的呼吸,又说:“桑桑,如果手术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一定要他平平安安的降生,我怎么样无所谓的。”
“别说胡话。”
“我是认真的。”
少有一件事能让她这样坚定,“从小到大我一直没什么作为,出了事就靠家里解决,后来为了省事跟孟诀结婚,我这个人没什么用的,所以一定要让孩子好好活着。”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
云善那些话,在谢桑听来尽是空口白话,没什么比她更重要,“就算你会怨我恨我,我也不后悔。”
眼泪滑下脸庞。
在云善面上留下两道泪痕,“不行,桑桑,不行。”
谢桑替她擦掉眼泪,“孩子还会有,你云善只有一个。”
“不会有了。”她哭腔浓重,含糊不清地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