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谢桑在身边,周存声便维持着一贯的冷淡。
赵宝珠问些什么,他也会开口回答。
“桑桑要去哪里,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周存声眼眸沉静,不疾不徐,“她有她的事情,她也不会什么事都告诉我。”
“我们这样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国内,你能放心?”
“不放心又能怎么样?”
周存声似乎了解谢桑,也了解自己,“我可不一定能管得住她,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要保护自己。”
“她自己一个人……”
“比起她,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
就算出了国,却不代表她就安全了。
被周存声这么一说,赵宝珠便噤声未言,她是该担心自己,不该让自己给他们添麻烦。
确认飞机起飞,谢桑转身到另一处登机口,她只是出省,并非国际航班,几个小时便到达,到达陌生的小城,天空像松江一般,飘着细雨,好在来时周存声替她准备了伞。
撑开就能遮雨,就好像他就在身边照顾她。
沿着青石板小路走到底,这一处地方清雅别致,是云善百岁时,云家二老送给她的住处,她会到这里来,是谁都没想到的。
好不容易才找到人,她不回去,谢桑只好找过来,没有逼迫她的意思,只想要远远看上一眼,确认她好,她才能放心离开。
可如果她不好,便要另当别论。
这里的门锁着,门内没人。
谢桑只好坐在门外,撑着伞等,脚尖踩在水坑里打发时间,等到快要天黑,也不见人回来。
恰好有人路过,热心肠的婆婆停在她面前打量她。
谢桑抬头跟人对视,又连忙站起来,笑着问:“婆婆,你知道这家的人去哪了吗?”
前些天才来的消息,不会有错。
云善只会住在这里。
自己的行为令人生疑,谢桑又解释,“就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姓云。”
“她在医院。”
问清楚了云善所在医院的地址,谢桑急忙赶着打车过去,想见到人,又怕被她看见徒增她的心理负担。
一层楼一层楼的找着。
最终在拥挤的走廊间看到她,她跟一群妇科检查的女人在一起,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脸色不太好看,很苍白,头发垂成了一条低马尾,模样单薄又脆弱。
从前的云善那样饱满健康,水灵热烈,跟现在眼前这个,不像是同一个人。
不过这是正常的。
怀了孕的女人,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何况她的月份大了,拖着身体,该有的营养也都被腹中的孩子夺取。
不过好在身边还有人照顾她。
秦柏廷拿着保温杯,里面也许是热水,递给她喝,她喝下一些才稍好些,喘过了些气,笑容也显得纯净。
在那样糟糕的环境中,她褪去了之前的娇气,变得坚强,更像是一个即将做母亲的人,谢桑眼眶微酸,就要掉下眼泪。
云善将水杯还给秦柏廷,余光稍瞥,便幻觉似的看到了谢桑,她揉了揉眼睛,才确认是她。
独自出来这些日子。
云善时常想起小时候的时光,跟院子里那群男孩儿玩耍,保护谢桑,所以才会误以为又出现了幻觉,可这次不是,这次是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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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了身孕。
云善还是能下厨做饭,她如今的厨艺好了许多,跟餐厅里的手艺区别不大,不再像之前那样,不是甜便是咸。
秦柏廷给她打下手帮忙,安静的厨房里冒着烟火气,谢桑想要上手帮忙,却被云善推出去,她不解释自己当下的状况,热情的招待她,“你去坐,这里我们自己来,可以的。”
她的月份看上去不小了。
谢桑虽然怀孕过,可时间很短暂,可凭借直觉,只觉得她这样像是离生产不远了,却还能这样忙前忙后,足以证明她这段时间的日子没有太好过。
但有秦柏廷在身边,也不至于太难过。
家里没了酱油,秦柏廷被派出去买,厨房只剩下云善一人,谢桑站在门口,看着她忙碌却又安然的背影,她似乎享受在了这样普通拥挤的生活中。
对她而言,当下这样,要比做娇滴滴的大小姐好许多。
“善善。”
趁着秦柏廷不在,谢桑开口叫她,她侧回了下眸,“怎么了?”
还是那样娇俏的嗓音。
“你不回去,就是因为怀孕了吗?”
她很坦然,没吝啬表达自己的胆怯,“我这样回去,我妈妈一定会打死我的。”
“不会,姑姑很想你。”
这话自然是没用的,疑惑也没能因此解开,“月份多大了,到时候谁来照顾你?”
云善仰着小脸在思考。
“八个月吧,医院有护士,没什么的。”
“八个月……吧?”
云善可不会撒谎,谢桑偏偏又对谎言很是敏感,自己的月份,怎么还能是疑惑的口吻,“……孩子,是谁的?”
“这还用说吗?”
她关了火,谢桑将盘子递给她,她表情自然,没有一点慌乱,可那样的回答,又是什么意思?
似乎在说是秦柏廷的孩子,却又没有那么的确切。
“善善,我留下来陪你把孩子生下来。”
云善将那盘她喜欢的油麦菜递给她,“别开玩笑,我有什么好陪的,你不是还受了伤吗?快去治病,不用管我。”
“我的伤不重,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只好通知姑姑,让她来照顾你。”
“你坏。”
云善瘪了瘪嘴,“你怎么能这么威胁我。”
“不是威胁。”
“我们先吃饭。”
在争吵即将来临时,云善打断她,“有什么我们吃完饭再说,好不好?”
她这样温和,实在不像她。
可人做了母亲,终归是有些不同的。
秦柏廷也要更加安静些,跟谢桑连最基本的眼神对视都没有过,云善不断往谢桑碗里夹菜,嘴里念叨着,“表哥没有照顾好你,你都瘦了。”
要比起瘦,她才真的是瘦了一大截。
谢桑尝了尝她亲手做的菜,味道很好,却又是辛酸的,她扫过秦柏廷一眼,发现他的不自然。
有些事云善藏得住,秦柏廷却未必藏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