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华的最后一天,周存声自己出去了趟。
去了哪儿没说,去做什么也瞒着,他有他的隐私和秘密,谢桑没有追问,一觉醒来人还没回来,又被雷声惊醒。
她僵直着身子,莫名的惶恐像这场瓢泼大雨,是在一瞬间降落的,再睡不下去。
撑着伞,谢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听着雨声,等着人。
鞋子被风吹进来的雨打湿,她便脱了鞋子和袜子,赤着脚踩在水坑里,多一秒的等待便多一份煎熬,在见不到周存声的时间里,她不由要幻想许多他出意外的画面。
相文渊还没死,危险就没有消除。
愁容像是挂在天上的乌云,太过显著。
赵宝珠的车子开到房子外,见她那个模样,大惊失色的走过去,又撑着伞在她的伞上,替她遮挡掉更多的雨。
“桑桑,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谢桑恍然抬头,眼底是空乏的,“等周存声,他出去了。”
“进去等就好了。”
她要将她拉起来,她却没有动,伞柄架在肩膀上,固执到了极点,赵宝珠叹了叹气,想到跟她一同被绑架时,她发着高烧,模模糊糊说着周存声不会救她那几句话。
之后出来,向孟诀一问,才了解原委。
一些事情在她心里是根深蒂固的,很难忘记,曾经周存声放弃救她是这样,现在周存声受到伤害也是。
一会儿见不到便胡思乱想。
赵宝珠在她身边坐下,身下的衣服湿透也不在意,拿出纸巾,替谢桑擦着脸上的雨水,“别那么害怕,周存声不会有事,他又不是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多危险。”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等等。”
她这么做不太对,会给人增添负担,可情绪哪里是自己能够支配的,赵宝珠很理解她,“那我陪着你一起等?”
“梁易怎么会让你单独出来?”
赵宝珠凑近她耳边低语,“我偷偷跑出来的。”
这行为一定会让梁易大发雷霆,可她注定是做不了金丝雀的人,再被关下去,她会疯。
就算是被绑架,被殴打,都没有那么痛苦。
这是谢桑无法感同身受的。
她跟周存声之间,大部分时间算是平等的,就连小时候,她也从没觉得自己的爱低人一等,她自觉爱是高尚的,可贵的,谁都应该珍惜,毕竟她也是被申嘉歆宠到大的,骨子里并没赵宝珠的那份自卑。
她陪着谢桑坐下没多久,赵予便驾车赶来,他没有走近,则是站在远处叫喊赵宝珠,眉宇间皆是为难。
这份为难不是为了赵宝珠,而是怕谢桑要掺乎。
赵宝珠知道没多久就会被找到,她起身时谢桑抓着她的手,小脸被风雨中的冷冻的泛红,“宝珠姐姐,没事吧?”
“没事,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再怎么说,赵予是听周存声的话办事,她跟谢桑的这重关系,注定了周存声的庇护会分给她一点,他们自然不敢对她怎么样。
就连梁易,也要给周存声三分面子。
赵予抓着赵宝珠的手上车,疾言厉色的说这些什么,被雨声掩盖,谢桑没听清,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等到天色渐暗,大雨停止。
周存声从外回来,缓缓低下身子,半蹲在她面前,“这是哪来的傻子?”
谢桑摆正脸去看他,长长的睫盖住半个眸,像是要哭出来。
“我才离开一会儿,这是怎么了?”
她还是无言。
周存声拿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放,“捏捏,好着呢,别害怕。”
诱哄的口吻令人无法拒绝,谢桑放松了些,“没事就好,我就想在外面等你。”
“当心生病。”
他扶谢桑起来,她坐得双腿发麻,整个人要依偎在他身上才能抬步走动,一瘸一拐的模样引得周存声笑了笑,“要不是赵予打电话给我,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舍不得我。”
“他告诉你的?”
“跟我说有个傻子在我家门口淋雨。”
尽管告诉他了,他还是这么晚才回来,那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谢桑没有细问,周存声却自己坦白了,“我去墓园,看看老太太和大哥而已。”
那是故人,他是个念旧的人,会想念也不意外。
就连当初卷进这场纷争中的无辜孩子,他也一直在资助,也替尔恩找了新的家庭,虽然没有见过,可补偿是一直在的。
外表冷硬的人,却有一副比谁都软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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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好所有事情。
周存声跟谢桑回到松江,两人都是遍体鳞伤的,在短暂的被绑时间里落了点伤,身上的伤疤好了,心中的创伤却在。
走出机场,涟漪跟孟诀在外等着,她挥手喊叫,声势浩大,扑过去挽住谢桑的手,稚嫩而又鲜艳的面孔映着灿烂的笑容,一阵感叹,“可算等到你们了,这阵子真是要吓死我。”
孟诀不止一次警告她要做好心理准备,是周存声去世的准备。
她哭了好几场,见到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才舒畅了不少。
“我们没事。”
谢桑叮嘱孟诀,“不要吓唬她。”
涟漪经不得吓,很容易大惊小怪,她最近倒是很乖,没有做让孟诀心烦的事,他这才带着她一起来接周存声。
孟诀开车,载着他们一起回禾远公馆。
涟漪陪着谢桑坐在后排,周存声在副驾驶,后面声音很吵,吵到他们的窃窃私语是根本听不到的。
车停在路口。
孟诀余光掠过周存声,音量很低,“见过相文渊了?”
周存声只回了个眼神,他这次骗了谢桑,他不仅去了墓地,还去了医院,向相文渊狠狠报复了回来。
他从来不是会息事宁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人,何况这次还让谢桑埋下了这么严重的阴影。
孟诀的意见,一直是斩草除根,却又没那么容易。
碍于谢桑还在,他没有多问。
涟漪下了车便跑回房子里,抱着秀姨转了一圈,又将乐崽裹在怀里折腾着,听着她的吵闹声,周存声上楼回房,推开房门,熟悉的摆设,位置也相同。
窗户开着半条缝隙,春风残留的凉意浸透房间。
莫名的。
这里似乎有些变化,周存声蹙眉多留意了两眼,可除了房间被秀姨打扫的更加干净外,与之前一模一样,并无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