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占用的时间不算长。
周存声回到精神病院,秀姨还在那片区域陪着周庭书说话,手掌搭在他手背上,随着每句话出口,都会小幅度的拍一下,像是哄小孩儿那样,对他耐心不减。
可周庭书的态度却没有被她的关怀瓦解。
这么久,秀姨也有些力不从心,余光瞥去,看到了门外的周存声,便放开周庭书的手站起来,没有叹气,但言语间尽是哀愁,是对他的不放心。
人好好的,灵魂却死了,像个行尸走肉,令人揪心。
“庭书,那我下次再来看你。”
下次,不知道要多少年了。
周庭书眨了眨眼,精疲力竭,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像是陷入了自闭的世界中。
秀姨一步三回头,离开了那里。
满含无奈的走到周存声身边,“庭书一声不吭,实在让人担心。”
“医生会尽力,可精神方面的疾病,大多还是要靠自己,您说再多都是没有用的。”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从周存声嘴里说出来,尽显凉薄,秀姨却理解,当初周庭书在陷害周存声时做的事,是难以被原谅的。
周存声的话问得轻描淡写,像是闲聊那般,听不出目的。
“他什么都没有跟您说吗?”
秀姨没有撒谎的理由,“我说了很多,问他的病,问他要不要出去养身体,他什么反应都没有,真不知让人怎么办好。”
顿了顿。
她又补充:“……就是在提到桑桑的时候,他稍微有了点反应,眼神变了下,像是要说什么。”
可到最后,还是将那份不该有的关怀压下。
周存声轻轻冷笑,“他算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隐忍偷生了这么久。
一旦询问谢桑,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周存声不在,谢桑没有安分在家等着,将秀姨送到,他又折返到孟诀家里接人,刚进房门,便听到楼上的欢声笑语。
是谢桑跟涟漪组成的笑。
跟小孩子在一起时,她自己也会成为小孩子。
趁着她心情好,有些事也能说出口。
周存声看向楼上,“她们在玩什么,这么开心,她跟我在一起可没这么笑过。”
“好像在聊什么。”
总之是他们听不懂的八卦。
孟诀将门关上,“你等下,我去叫桑桑。”
“没事,我去就好。”
周存声轻声慢步上去,隔着门想要听她们在聊什么,那门却没关,走上楼梯就被涟漪看到,谢桑背对着门,没能看到。
涟漪正要开腔,被周存声用手势制止。
她们继续聊着,像是在聊涟漪的朋友,她们聊多久,周存声便站在门口看着多久,时不时也跟着露出一抹浅笑。
涟漪装不了多久,不断闪烁而来的目光让谢桑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到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从地毯上站起来,急匆匆的跟涟漪道别,“那我先走了。”
“好嘛,他一来你就走。”
“不然呢?”谢桑弯腰敲了下涟漪的脑袋,“留下陪你过夜?”
跟周存声生活的久了。
她教训人的手段表情都跟周存声有着五分相似。
涟漪捂着头,“也不是不可以啊,我热烈欢迎。”
“你欢迎也没用。”
周存声拉着谢桑的手腕,道别都没有,直接离开。
保姆阿姨买了菜从外面回来,热情问着,“不留下吃晚饭了?我准备了桑桑爱吃的菜。”
“不用了,下次。”
门被轻轻带上。
阿姨一头雾水看着孟诀,“这火急火燎的,是有急事?”
“是有急事。”
-
周存声的急躁很明显,有些压不住。
他步伐着急,谢桑跟着他走进电梯,软趴趴的靠在他身上,“去办什么事了?”
“一点小事而已。”
额头在他怀里转了转,谢桑打了个瞌睡,一靠在周存声怀里,那份安全感让她生出浓浓倦意,“干嘛不留在小孟家吃饭?”
“秀姨在家给你做着呢。”
“奔波一天了,怎么不让她老人家休息休息。”
说到最后,声线变低,像是真的要睡着,周存声听不得她像小猫挠似的声音,他低头凑近,谢桑早有防备,撑开他的下巴,有气无力的,“有摄像头。”
她可不想被保安室的人记住,毕竟还要经常来找涟漪。
周存声收回那些心思,斟酌再三,“有事跟你说,醒醒?”
声很微弱。
他用手摩挲着谢桑的脸颊,她闻声也只是颤了颤眼皮,“怎么了?”
“是梁易的事。”
这样她应该会感兴趣,可还是无精打采的,走出电梯也依偎在他胳膊上,像是整个黏着他行走。
周存声半抱着她,边走边说,“他是小孟这次的合作方,是我建议的。我知道你为赵宝珠的事恨他……”
“说这个干什么?”
突然站直,谢桑瞳孔清明,那些浑浊的朦胧消失不见,“孟诀都告诉我了,不就是生意上的事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不怪我?”
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
何况这人还是孟诀,不是周存声本人,谢桑再怎么样,也不会诛九族,连着孟诀一起恨上,这是实在没有必要的事情。
她张开手臂,搂着周存声的腰。
夜空下起了薄薄微雨,很细密,绵软,落在脸上,头发上,周存声伸手给谢桑挡雨,意会她的意思,没有多说,“那我们上车,要下雨了。”
谢桑松开手,在小雨中上车,舒展的神色在凄凉的风中,逐渐像覆盖了寒霜。
周存声带着秀姨刚走那会儿,孟诀便突然过去接她。
她不明所以的上车,刚到孟诀便给她沏茶,义正言辞,神态严肃,将有关跟梁易合作的种种告诉了她,希望她不要因此迁怒周存声。
她怎么会迁怒他?
这事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她也从没期盼他能跟自己一样因为赵宝珠的死而去憎恨梁易,这对他太不公平,爱恨向来是个人的事情,怎么能强加到周存声身上。
他能为这事如此不安惶恐,便让她欣慰。
梁易那个人,她会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