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体一旦到了梁易手上,便都由他做主,他原本便是不打算为赵宝珠举办葬礼的。
这是梁易亲口告诉赵予的,很坚决,没有半分动容。
再由赵予转告给谢桑,连他都劝她不用等了,当前的形势很不利,对他们根本没有半点好。
再追究下去,也是枉然,是白费,连赵予都不想要在这件事上继续磋磨时间。
唯有谢桑坚持。
谢桑跟赵予的每一通电话周存声都是知情的。
每次电话结束时谢桑的情绪,赵予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周存声,在赵宝珠的事情上,已经形成了谢桑的执念。
就算得不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谢桑还是没打算离开。
京华大雨,她留在酒店,周存声借口出去见人,她没有多问,最近她的心思只有很少一部分是放在他身上的,自然不在意他去哪里,见什么样的人。
撑着伞下车。
雨声滴答落在伞面上,周存声心思清明,不会被外界这些因素打扰,他推门走进会馆内,按照之前的约定地点,在楼上见面。
似乎早想到周存声会为了谢桑来见他。
梁易气定神闲的。
他抬手,让周存声坐下,像是料到了他要说什么,“你想知道的,赵予应该告诉谢小姐了。”
“那不是她满意的答案。”
也是因此,周存声特地来见他,“她要去祭拜,你起码要把墓地的地址告诉我。”
第一次见面时他们还是沾亲带故的。
周存声做什么都很淡。
情绪很低沉。
那是跟赵宜媛在一起的他。
梁易用审视的眼光,“没有墓地,也没什么好祭拜的。”
赵宝珠的死实则是隐晦的。
有许多东西需要隐藏,不能摆到台面上说,人死后就连墓地也没有,凄凉到了一种境地,也难怪谢桑想要为此申诉。
为了满足她的执念,周存声是什么都能做的,更不惜跟梁易为敌。
“没有也要有,你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对吗?”
看似轻飘飘的话,信息含量却太多。
梁易微怔了下,很快言懂了周存声的意思,“你这样不怕她知道了恼你?”
连他都知道周存声将谢桑看的何等重要。
欺骗这种事,不该有。
可当下,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梁易咬死不说,周存声更不可能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质问出答案,最好的办法就是善意的谎言。
“那你将实情告诉我?”
这是最好的结果。
可梁易显然不肯,“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来求我,我是该荣幸,还是害怕?”
“我不是求你。”
周存声很严肃,有着不容商量的态度,“我时间有限,你得尽快准备。”
“我如果不呢?”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事,梁易应该不会做,他这么问,是周存声没料到的,“真要一个地址也行,在之后的事情上,你要帮我。”
赵宝珠都死了,他的好胜心还是这么强,还是这么想要争赵家那些东西,这下就连周存声也为赵宝珠心寒,“不可能,你如果非要这样,赵宝珠那些事,我只能捅出去。”
他不慌不忙。
“这也是桑桑的心愿。”
她一直想要为赵宝珠伸冤,那些不雅视频,那些攻击水军,都是她生前遭受的磨难,也是致她死亡的原因之一。
是碍于自己能力有限,又不想要给周存声添麻烦,才忍气吞声到这个地步。
可如果梁易一步都不退,还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周存声不是不会替谢桑争一口气。
梁易不意外,他松了松领带站起来,“看来你真是被一个女人吃得死死的,我就是好奇,宜媛怎么没这个本事?”
他拖开椅子,离开座位。
“等我消息。”
-
要临时随便办个假墓地对梁易而言易如反掌。
周存声很快接到他的消息,知道是假的,撒谎时也不好受,谢桑知道消息时搂着他亲他,将他当成唯一值得信任的人,“还是你有办法。”
周存声揉着她的脑袋。
“祭拜过赵宝珠,我们就回去好吗?”
谢桑答应,“我知道你留在这儿也不好受,药也吃得差不多了。”
一直任性不好。
如果不是周存声,根本没人会纵容她到这个地步,她应该适可而止,频繁做没分寸的事情,是惹人厌烦的。
特意从外买了新衣服带回来,给谢桑换上。
她来时没有带行李,去见赵宝珠,还是要打扮一番。
这一趟必然是悲伤的行程。
周存声带着谢桑过去,按照梁易给的路程走,谢桑很仔细的在记路,不出意外之后她大概还会来。
赵家人对赵宝珠凉薄。
之后逢年过节,大概只有她会来给赵宝珠扫墓,这条路必然是要记得清楚些。
墓园外冷冷凄凄。
入了秋,风景萧瑟,人烟罕见。
刚下车便感受到扑面的冷风,周存声将带来的帽子给谢桑戴上,护着她的脑袋,“少吹点冷风,容易偏头疼。”
朝着他微微笑了下。
谢桑握住他的手,“你带路,我不知道是哪个。”
那是个假的地址,可只要能让她释怀,这个恶人周存声也是愿意做的。
墓地在最后方的位置,因为是临时准备,很潦草,更没有将就风水,像是一块最便宜的地皮,用来应付谢桑。
可她还是相信了。
将在山下买来的白菊放在赵宝珠假坟前,虔诚的为她祷告,又半蹲下,摸着她墓碑上的照片,还是那样的明艳动人,却早逝。
这是她的悲哀之一。
周存声主动走开,将这段时间留给谢桑一个人,她一定有很多话想要跟赵宝珠说。
走开没多久,隐约听到了哭声,是从身后传来的。
是谢桑在哭。
真正让周存声揪心的是,她是在对着一个假坟哭泣,这本不该,他没有回头去看,那样会让她收起眼泪,连哭泣都有分寸。
哭声停止没多久。
谢桑便走过来,从后拍了拍周存声的肩膀,眼圈还是红的,“我好了,我们走。”
“真的好了?”
用指腹擦了擦她的泪痕,她点头,有所释怀,“真的,我们回松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