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这个预防针,是要提前给谢桑打的。
周庭书的字里行间,透露出他的颓丧,厌世与绝望,这样的人是时刻准备好要去死的。
他苦心筹谋,害了自己的母亲,尽管如此,却还是功亏一篑,这换在谁身上,都很难熬过来,加之如今的情形,就算周存声不送他坐牢,他曾得罪的那些叔叔伯伯,也在想方设法要送他进医院。
申嘉歆不在,再没人能拿命去护他,他所爱的女人,眼中从没有过他,这对周庭书而言,算得上是尽头。
他沮丧地回到家中,那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儿时他是这里的掌中珠,被人护着,那时他不懂,为什么连那个继母都对他掏心掏肺的好,他面上笑吟吟,心中对她厌恶至极。
逢年过节,申嘉歆送的衣物,礼物,吃食,都被他私下扔掉倒掉。
那是因为谈老师曾告诉过他,那种女人很脏,身体到心灵,都很脏,要他离她三丈远。
这样的思想根深蒂固,终于在成年长大后,他要了申嘉歆的命。
周庭书走到谢桑放置申嘉歆遗物的杂物间,在箱子里找到她没织完的那件毛衣,是按照他五六岁的身量织的,那时她吃了许多药物,有些老年痴呆,记忆在倒退,想到的也是五六岁的周庭书。
周庭书将毛衣拿出来,放在手心,揉作一团,笑着笑着忽然哭出来,在申嘉歆刚死那几天,他的确没什么感情。
连自己都讶异自己的冷血。
这份伤感来得太迟,无人知晓。
如周存声所说,从他害死申嘉歆的那天起,他跟谢桑之间,就没什么可能了,是他天真,痴心妄想。
收好那件毛衣。
周庭书回到房间,路上遇到秀姨,与她擦肩而过,秀姨手上端着他爱吃的杨桃,“庭书,要不要吃些水果?”
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默默回了房间,锁上门,坐下开始抽烟,他最讨厌的是如今的自己,不够坏,不够善。
介于两者之家,别扭极了。
看向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那瓶药,还有许多没有吃,那是秀姨交给他的,也是谢桑从医生那里拿来给他吃的,他有在好好吃药,很乖。
像当初的申嘉歆一样。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当初申嘉歆是何种感想,人生灰暗,失去意义,如果能死在心爱的手上,算是最好的了结。
倒了杯温水,周庭书吃完那些药,一颗一颗的往嘴里塞,好苦,苦的牙齿都疼,像是要碎掉,五脏六腑挤压在身体里,随时会爆炸一般,尽管是这样的痛苦。
他也觉得幸福,只因这药,是谢桑想要他吃下去的,他听话,她应该会高兴。
黑暗的房间在视线中浮现五彩斑斓的光线,红的、黄的、绿的、线条交织纵横,填满了空间,周庭书被挤压在中间,空气愈发的稀薄,直到眼皮沉重,缓缓垂下,陷入深度睡眠。
这一夜是他这些日子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可惜着安慰没能维持太久,便被天明打破,秀姨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小跑去开门,是周氏派人要来带走周庭书。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慌忙问着:“庭书怎么了?”
没有人理会她。
一行人浩浩荡荡,赵予走在最后,指间夹着一根烟,想要亲眼见证周庭书人生中最耻辱的一面,他微微眯着笑,看到那些医院的人跟随秀姨来到周庭书房门口,她敲门,呼喊。
没有响动,没有回声。
死寂令众人升起不详的预感,赵予的笑一点点凝固,忽然察觉什么,扔下烟,拨开人群,想也没想,一脚踹开了那扇门。
门内有一条生命,正在消亡,等待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