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没了月亮,乌云遮蔽,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
雨声敲打在脆弱的玻璃上,声音频繁,宛如催命符,谢桑陪着周存声,挤在沙发上入睡,他抱着她,没松开过,心跳很薄弱。
好像一不注意,就会死掉。
在周存声怀里,谢桑睡得并不好,他不担心自己的外祖父,谢桑却替他担心着。
经过一夜的抢救,老爷子性命暂时稳住,却处在昏迷中,有很大的风险会是中度中风,那晚发生了什么,扑朔迷离,可谁都知道,最后一个见到老爷子的人,是周存声。
而周存声,曾经因为误杀父亲而坐牢,谈家用尽了人脉,卖光了人情,才将他安然无恙从监狱中救出,而如今,算得上是引狼入室,他害了父亲还不够,又害了外祖父。
只需三言两语,便可以销毁信任。
何况这次受伤的,还是谈家老爷子,出事时周存声分明在,却没有跟着去医院,这恰好,又算是证实了他的心虚。
谈老师在事发第二天找上门。
她的状态很不好,人憔悴了大半,一半为躺在医院的老人,一半为周存,她知道周存声恨她,却没想到会连自己外祖父的生死都不顾。
就连问都没问过一句。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总要来问清楚当晚发生了什么。
周存声站在门内,他的母亲在门外,红着眼眶,牙关咬紧,“存声,你怎么没去医院?”
周存声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去?”
“那是你外祖父,他突然生病,你不该去吗?”
“不该,不想,没必要。”
他将绝情发挥到了极致,终究是伤了自己母亲的心,“存声,那你告诉我,那晚你跟你外祖父说了什么,他怎么会突然生病倒地?”
“我走的时候,他是好好的。”
他能说的就是这么多,再多,周存声没力气去解释,“如果您觉得是我害得外祖父,是我把他气成那样,您就报警,再把我抓起来好了。”
“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让你被抓起来?”
谈老师苦口婆心,只为周存声能去趟医院,好过那些闲言碎语来抹黑他,“我知道就算是你们发生了口角,你也是无意的,可你总要去医院看看,不然外面那些人,要怎么说你?”
“随他们。”
周存声根本不在意。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关心你外祖父,他跟你是亲人!”
这下谈老师真的被触怒,她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这样冷血的人,“存声,你怎么恨我都可以,可你外祖父从没有对不起你,他很疼你!”
“说完了吗?”
周存声握着门把手,要将门关上,谈老师忽然伸手过来,挡住门,他却没停下动作,夹住了她的手。
疼痛之下,她将手抽出,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伤透了心,“存声,你是打算再也不回谈家了是吗?”
没有回声。
她便自言自语,“你知道你的病刚稳定住,没有谈家,你怎么度过这个冬天。”
好言相劝他不听。
谈老师拍了拍门,“存声,我限你一周之内回去,不然你这边的医生和药物,我只好停下,这也算是给你外祖父的交代,妈妈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去看看他。”
只是这样,都不可能。
她心灰意冷,“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何必要跟自己的家人为敌?”
再也劝不动,她在门外站着等了十几分钟,确定等不到人,才迎着寒风,直起腰板,走得决然。
房内漆黑一片。
窗帘与窗户都紧紧关闭,周存声在黑暗中,望着门口的方向,从始至终都没有片刻的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