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书是最擅长伪装的那个。
秀姨还没发现他的真实面孔,只当他还是那个温和谦逊,待所有人都真诚的周庭书,见他进来,她站起来,笑着问,“庭书回来了,吃饭了吗?”
“您这是给桑桑开小灶呢?”
他含着笑问。
秀姨否认,“哪能呢,桑桑照顾太太没吃饭,我才给她做的,你呢,要不要再吃点?”
“好啊。”
这个家现在是周庭书的了,在这个家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就连人也是。
秀姨拿过他手上的外套,请他坐下,“我去给你再拿一副碗筷,你稍等会儿。”
周庭书缓缓颔首,“麻烦您。”
“不麻烦。”
拿着周庭书的衣服出去,秀姨走远了,谢桑感受到头顶上落下的那抹眼神,没有半点遮掩与隐藏的意思。
从回来的第一天开始,她便知道,周庭书的病又犯了,之前他还会装成从前的周庭书,如今是连装也不装了,私下里他抽烟酗酒,手段残忍,有着疯魔一般的偏执心理。
谢桑亲眼看见,他将买来的鲜活的小金鱼,从水里捞出来,并排而放,看着它们因为失去水源,而颤抖、扑腾、挣扎、渐渐失去生命,他喜欢生命的凋零。
而主人格的他,则喜欢拯救。
跟这样的他在一起,是格外危险的。
谢桑一时吃不下东西,很没胃口,她放下碗筷,喝下一口水,将面前的人当作空气,起身便要走。
周庭书迟缓开腔,拿腔拿调的,“不吃了吗?”
谢桑站定。
又听他请求似的语气。
“桑桑,是我在这里让你胃口不好了吗?”
她回头。
周庭书坐在一把老旧的椅子上,那椅子在周家的年份大概比他本身都大,他穿着干干净净的浅灰色毛衣,领口以上有一截修长的脖颈,很干净,不像周存声那样有疤痕。
外表是如此的干净,内心却是那样肮脏。
他眉尖微蹙,眼神无辜,透着令人垂怜的神色,谢桑差点被迷惑,没分清眼前这个到底是谁,他似乎也发现了,那纯净的眼睛一点点变了色,随着眼尾的上扬,他嗤笑出声,“都这么多次了,你怎么还分不清?”
他是故意在装。
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走到谢桑面前,低头凑近到她脸上,用气声问:“笨不笨?就这样还想跟他对暗号呢?两个笨蛋。”
他在说他,可那个他就是他自己。
谢桑屏息几秒,上下打量他,明白这就是一个套着周庭书外壳的混蛋,“无耻。”
被她骂着时,周庭书是痛快的,被骂无耻又怎么样,那也比被她发好人卡要强数百倍,什么好人?他才不要做好人,成全别人,苦了自己,何必如此?
既然坏,就要坏个彻底。
“我无耻?”周庭书微眯眼睛,“我哪里无耻?”
他再无耻,也比不过周存声结了婚还想要谢桑的无耻,这话他不能说,他一说周存声的不好,谢桑便能恨死他。
将周庭书看作神经病,谢桑不跟他计较,狠狠剜了一眼便要走,手腕突然一把被他握住。
那感觉恶心极了。
想到他毒死过许多动物,这双手沾满无辜生灵的血,她便仿佛被咬到了手一般难受,他现在是害动物,下一次是不是就要杀人了?
又或许,他根本真的杀过呢?
谢桑脊椎都开始变冷,她甩开周庭书的手,又打了他一巴掌,退开几步跟他保持距离。
这一幕好死不死被秀姨看到。
她冲过来,放下碗筷,手触着周庭书被打红的脸,“……桑桑,你,你们就算吵架了,也不能动手啊。”
周庭书摆正了脸,不知痛感似的,藏在冷淡眼眸下的,是得逞的笑,“没关系,是我让桑桑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