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水珠汇聚到指尖,一滴滴下坠。
周存声神色凝固,轻眨眼,样子很是卑微,“……再留两天,我就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时间。
谢桑想问的话都没说出口,她看了眼那一池冰水,再冷一些,怕是要结冰了,“你为什么自己洗?不凉吗?”
“来的时候一箱行李被风吹走了。”
留给周存声能穿戴的很少,他又有着很轻微的洁癖,绝对做不到将脏衣服穿在身上,那会让他浑身不自在,公共的洗衣机他更不会用,为了留下来,竟然要到亲手洗衣服的程度。
在谈家,怕是连杯水都不会要他亲手去倒。
谢桑突然感到莫大的悲伤,周存声这份忍耐,忍耐恶劣的环境,恶劣的她,都是源于爱,可这份爱,她承担不起。
“别洗了,水很凉。”
谢桑没有拆穿他帮她找演员的事,拉着他往前走,走到房间,翻箱倒柜找到了连漪之前弄来的药膏,专治冻包,周存声没有,却要预防。
药膏呈乳白色,有淡淡的药草香味。
将周存声的手擦干,谢桑用手指指腹轻轻将药擦上去,骨节冻红了,捏着硬硬的一块,擦完一只手,剩余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谢桑看到,手指跟着一顿,低头不语,也没有动,忽而想到了那段艰难的日子,便不由想要掉眼泪。
周存声歪头看她,“怎么了?”
“没怎么。”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有这一面,这也是周存声的特殊性,他是陪伴她整个青春,唯一被她爱过的人。
谢桑轻抽鼻息,忍住了眼泪,“别要那些了,我去给你拿别人的,他们带的行李多,穿不完。”
“你不赶我走了?”
知道她有说狠话的习惯。
如果算起来,这一生里,陪伴周存声最多的时间的不是父母,而是谢桑,对她的性子,他太明白了,从前争吵的时候就喜欢说些自己都后悔的话。
大骂他去死的时候有多狠,他消失几天回来,她抱着他哭的时候就有多惨,那些场面,还都历历在目。
可如今,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谢桑将药膏收起来,拿给周存声,“你拿回去擦,别来这儿一趟,弄得伤痕累累,你妈妈不知道要怎么想我。”
周存声收下,“我没有跟别人怎么样。”
“我知道。”
听了谈老师说的,谢桑便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以后,你别再自作主张帮我忙,我不想欠你的。”
她是跟其他女人不同的。
既不像云善喜欢依赖人,也不像攀攀那类女人,唯利是图,她柔韧坚强,自己便是自己的避风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接受别人的帮助。
“你知道了?”
谢桑用眼神肯定。
周存声并没把这当回事,“谁告诉你的?”
“你妈妈。”
谢桑也没想到,自己会替谈老师说话,“其实她对你是真心的,也是真的很好,设身处地想想,她不接受我,是常事。”
“你承认了,就是她赶走你的。”
谢桑站起来,背过身去。
承不承认,事实就摆在那里,她不说,周存声自己也能领悟到,“小棉花出事后我才理解,每一个母亲,大概都是以自己的出发点想要为孩子好,所以她没错。”
小棉花爱吃甜的,江谣却要控制甜食的摄入,这是为年幼的孩子好,生怕她因此生病。
对谈老师来说,谢桑也是甜食的一种,在她看来,是对周存声有害的东西。
周存声眼睫垂着,瞳孔黯淡,声也一点点垂下,“可是江谣并没有彻底杜绝小棉花吃甜食,不是吗?”
他一针见血,道出了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