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有一场雨。
在深冬,雨水本就常见,雨滴密集的敲打下来,布满挡风玻璃,等到视线模糊了,窗外霓虹被雨点放大,周存声才后知后觉的将雨刮器打开。
他把车停在一栋矮楼前。
听连漪说,谢桑就是每天在这里筹备试镜选拔。
现在到了尾声,总要忙到很晚才收工。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楼里出来,分批坐车离开,谢桑是最后一批,跟在她身边的是个年轻姑娘,正红这脸,低着头。
谢桑算是脾气温柔的,腔调也含蓄,对待身边的工作人员很少给脸色,就连训斥也是让人听得舒服的,“下次不要再这么马虎了,这是被我知道,如果是你的直属领导,这份工作还要不要了?”
雨下大了。
她将自己的伞给身边的姑娘,用来安慰她工作失误的糟糕心情,“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
周存声坐在车里看着,最真实的感受是,谢桑真的成长了。
留学时,她是马虎到经常丢伞的性子,常要周存声去接,此时此刻,她身边又走近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温文尔雅的,像是要送她。
谢桑拿出口袋里的车钥匙,提醒这类想要与她进一步发展关系的男人,她不是那种能被一台豪车吸引的小女孩儿了,她独立、自主、见过世面、经历过大起大落。
也早就不是那个上学都需要周存声接送的姑娘。
周存声还记得佛德时的雨天,谢桑躲在学校附近的商店外,屋檐上的雨水一滴滴下坠,她淋得半湿,瞳孔像是被洗刷过一样明亮,见到他撑伞来接,一点都没有因为淋雨而生出气恼,反而欢欢喜喜地扑到他怀里。
倒是他,不解风情的斥责她太笨。
谢桑说没有关系,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来接她。
当初随口的一句话,如今回想,却像笑话。
在谢桑去开车前,周存声率先下了车,他撑着伞,行至路口,跟在她身后。
谢桑察觉了有人在跟。
停下脚步,带着点凶狠的神色回头看去。
周存声跟着顿步,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坏人,她收敛了下神色,“你跟着我干什么?”
“刚才那个男人,要干什么?”
原本想问的不是这个。
周存声脱口而出,像是说错了话一般,谢桑眉尖皱着,也弄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雨声磅礴,她身上有些湿了。
他上前一步,用雨伞的一侧遮在谢桑头顶,自己的后背则全部被打湿,在伞下,雨声与灯光被隔绝,像是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被他谨小慎微过来撑伞的样子触动到,谢桑耐心回答了下,“他要送我回家,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
可在周存声这里,就有大问题。
“你离那种对你图谋不轨的男人远一点。”
谢桑眸光下移,从周存声被打湿的鞋尖一路蔓延往上,看到他的头发丝,忍不住被气笑,“到底是谁图谋不轨,人家是投资人,结了婚孩子都三岁了,好心送我,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龌龊好吗?”
更贴切一点说,是谢桑身边的男人,在周存声眼里,除了孟诀江君之类,其他都是图谋不轨。
可最图谋不轨的,是他自己。
周存声撑着伞的手泛白,冷得有些疼,被谢桑骂了,才想起来要问正事,“为什么不要我带回来给你的东西?”
不要便算了,还让连漪转送给云善。
风冷冷的将雨水扫过来,谢桑清醒地看着周存声,“我不会要你们家的一针一线。”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被他母亲瞧得起。
其实是自欺欺人。
周存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如果是我送的呢?”
“你不是你们家的吗?”谢桑看问题更直接,“我知道你快要离婚了,可就算离了婚也别来找我,算你行行好。”
只要周存声还是谈家的人,她就永远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他母亲是怎么侮辱设计她的,她不会忘。